“二哥我爱死你了!”小妹开心地向室友介绍:“真人比照片好看吧?南家往祖上数三代,都挑不出我二哥这样好看得跟基因变异似的帅哥。”
女孩子们不经意间对上南岸的目光,忍不住脸红了。南岸朝她们礼貌大方地笑了笑。
小妹说:“我二哥跳舞跳得好,学校每年元旦晚会结束都有人在贴吧问他的Q.Q号。对了,他还会弹钢琴,吉他,贝斯,高中的时候还跟人一起组过乐队呢。”
南岸笑:“没有哪一样精通,当年那是人家乐队找不到贝斯手,非要把我一个吉他拉过去现学贝斯,滥竽充数。”
恰好音乐餐厅的驻唱停下来休息,小妹怂恿南岸上台表演一个。
南岸到唱台边问询,驻唱欣然应允,南岸坐在琴凳上,他的右手几乎没法按键盘了,遂借了把吉他抱在怀里,想了想,轻声唱道:“请记住我.....”
虽然再见必须说
请记住我
眼泪不要坠落
我虽然要离你远去
你住在我心底
在每个分离的夜里
为你唱一首歌
人死后会去哪里呢?
南岸目光恍惚,好像接下来他所作的一切,不过是顺应本能的机械性行为。等他回过神来时,正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校门口昏暗的路灯下,夜色茫茫。
手机屏幕亮着,他鬼使神差地给宋先生发过一条信息:人死后会去哪里呢?
宋先生回复他说,会来我身边。
南岸好像夏天里的一朵云,居无定所,飘飘荡荡,在漫长到永无止境的漂泊里消磨光阴。直到宋先生站在地上,向他伸出手,他慢慢降落在对方温暖柔软的手心里,被小心地握住。
那是一种家人无法代替的安心。
之后南岸在家里待了两天。
什么也不做,和往常一样,床上躺完沙发躺,在妈妈回家前半个小时煮饭,边吃饭边玩手机边被骂,吃完饭磨磨唧唧地去洗碗,还打碎了一个盘子,妈妈一边收拾碎瓷片,一边念叨南岸上香还把菩萨打倒。
晚上,南岸没睡觉,断断续续收拾了一整夜房间,把这些年小妹寄存在他房间里的东西都清干净灰尘,分类整理到几个大箱子里,贴上标签。
临行前,他为阳台侍养多年的花花草草浇水,顺手捏死月季枝上爬着的几只红蜘蛛,对着金色的晨曦发了会儿呆,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南岸站在家门口,最后回望了一眼,视野里温馨祥和,仿佛暴风雨从来不曾席卷这处港湾。他长大的地方,他亲情的载体,他回忆里因为杂物太多,无论收拾多少遍都马上会变得乱糟糟的家。
南岸无声地道别。
回到宋先生身边后,南岸低落了好几天的情绪慢慢升起来,那些困扰他的心绪统统飘远。
患病的是他,会死是他。
他赤|裸地站在生命的暴风雨里。
可是有一个比他更强大的人在灾难中为他遮风挡雨,就算南岸自暴自弃,什么也不做,还有对方在竭力抵挡洪流,在死亡降临前力挽狂澜。
只要在宋先生身边,他就是安全的。
南岸又开心起来了,笑起来还和以往一模一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快乐与宋先生息息相关。
南岸告诉宋先生,他最近越来越睡不安稳了,让他一个人睡吧。
宋先生点头。
深夜,宋先生从书房出来,经过南岸房间门口时,想看看南岸睡没睡好。
房门虚掩,门内传来南岸的说话声。
南岸在录视频,临终的告别视频。
宋先生静静地停下来偷听。
“三年前,我对他一见钟情,答应和他在一起。我当时每天考虑的是,如果他对我不好,我就离开他,再也不回来。那时候我根本没想过,有朝一日我生命垂危,他会陪在我身边,为我提供医疗和照顾,和我分享病痛与折磨,明明我们当初......”
一个纯粹看脸,一个以泄|欲为目的。
身份地位见识差得远就算了。
脑电波还常常不在一个频率上。
“所以如果我死了,或者永远瘫痪残废了,没得治了,请一定一定一定不要为任何事情、以任何理由去责怪他,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去打扰他的生活。”
南岸说得很郑重。
宋先生听得很难过。
“我告诉你们他的存在,是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挺想哪天他和你们同框拍张照,照片烧给我,里面全是我爱的人。”
“其实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
不知为何宋先生忽然预感不祥。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并不陌生。
他脑海里浮现出某个场景:高高的大厦上,一个人推开淡蓝的玻璃窗格,手里举着块牌子,上面写着两个字:快逃。
“我真的好想他烧一个等身仿真实体娃娃给我啊,嘿嘿嘿嘿,你们能不能在我死后,帮我稍微提一下,我不敢当着他的面说,怕他当场揍我......”
硬了。
拳头又硬了。
第42章 Farewell(3)
南岸打开邮箱写邮件,添加告别视频和先前写好的遗书, 设置发送时间为15天后。如果他平安地从手术室里出来, 就取消发送。
写完, 他感到一阵空荡荡的轻松, 好像浑身的负累都被卸下来,终于可以安心赴死了一样。
他的死讯会短暂地破坏家里的安详宁静,可父母还有别的孩子, 哥哥妹妹拥有自己的生活。太阳照常升起, 日子照样过, 他并非无可替代, 总有一天他会化作旁人记忆里的一个符号,所有人仍旧记得他的存在,却淡化失去他的哀伤。
他庆幸自己没有造成严重的损失, 不会在损害家人的精神状态后,长久降低他们的生活质量。
南岸静悄悄地趴在宋先生房间门口听声,里面没有动静,宋先生应是睡着了。
他小心地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 爬上床, 掀开被子钻进去, 感受到熟悉的体温。怕惊扰宋先生睡觉, 他蜷起四肢,只占据床边缘处一个小小的角落,将脸颊贴在宋先生的腰侧, 蒙头盖被地闭上眼睛睡。
一只手将他从被窝里拎到枕头上。
南岸讪讪地:“你没睡啊......”
宋先生沿着脊骨抚摸他的背,颇有些无奈地道:“不是说不和我睡么?”
南岸没有回答,侧头在宋先生肩上咬了一小口,闷闷地说:“谢谢。”
不知道是在为什么而说谢谢。
宋先生戳了戳南岸柔软的脸颊:“你表达谢意的方式就是咬我一口?”
“你又不是没被我咬过,”南岸话里充满赤l裸而直白的暗示,然后一只手按着宋先生的肩与他接吻,另一只手不安分地藏在被子里肆意点火,边在他耳畔轻微地喘着气边说,“不喜欢吗?”
“别闹。”宋先生抓住南岸的手,把人规规矩矩地按在枕边睡觉。手术在即,南岸的病情也日益严重,宋先生不敢碰南岸,他对自己在床上是什么样子有自知之明。
南岸似乎一整夜都没睡着。
没闹腾,也没喊头疼。
只是安安静静地躺着不出声。
有时候,宋先生能感受到黑暗里枕边投来的,雕塑般静默的目光。
南岸提前住进了医院,频繁地做各项检查,他不用整日躺着一动不动,大部分时间他都瘫在沙发上,怔怔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宋先生让他老实在病房里待着不要到处乱跑,神外科有不少神志不清的病人,那样混沌失神的状态,宋先生担心他看到以后会觉得抑郁。
医院发给南岸一本小册子,里面浅显易懂地写着关于脑瘤的知识,南岸一页页地翻阅,对宋先生说:“宋先生,你喜欢我的脸多一点,还是性格多一点啊?”
这个问题宋先生也解释不清楚,南岸离开他的一个星期里,他找过和南岸样貌相似的、比南岸更好看的,也找过和南岸性格相仿的,可是谁都不能作为替代,一点也不行。
非要选一个的话,“性格吧。”
南岸“哎呀”了一声,指着小册子上的几行字:“宋先生你看,上面说手术有可能改变患者的情绪和性格,万一我的性格变成你不喜欢的样子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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