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全剧组就坐上了去欧洲的飞机。
景予和自己的小房子还没相处多久就要再次离别,心里有点难过。
但路还长,等着他去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不管网络上关于他的议论有多喧嚣,景予都不再去管。
李导给他准备了太多太多礼物,这一个礼物,他也筹谋已久了。
辗转落地之后,剧组的人们转机去了拍摄地准备场景,顺便和负责欧洲首映的团队联系。
而景予、王哲和小刘则留了下来,等待晚会之后再去汇合。
到了瑞士之后,赵恒星的殷勤备至几乎达到了顶点,唯恐哪里没把他们招待好了。让景予一度很怀疑这个宴会是不是什么献祭人的魔窟。
“你怎么还在外面站着?”
景予走出房间门时被吓了一跳,赵恒星守在门口,像门神似的,看见他全须全尾地走出来,才好像有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还有一个小时晚会就开始了,他悬着这么久的心终于可以放下去一点了。
赵恒星果断道:“没什么,我这人性子比较急,让景予老师见笑了。”
他指着路,像一个真正的助理,“景予老师这边走,这边走。”
宴会厅离酒店并不近,是在一个独立的庄园里。
车子驶过街道,从灯火通明走到四野宁静,大片苍绿的平原和远处的雪山拱卫着他们。
尽头终于有灯光亮起来,一座宏伟璀璨的建筑在即将入夜的半明半昧中,庄严得像某种隐喻。
景予觉得心跳有些莫名地重了起来。
他看向窗外,冷风依然低眉顺目地吹拂着,凛冽但并不刺骨。
近日没有下雪,平原上是干干净净的浅绿色,只有视线尽头的山巅披着白。
寒温带针叶林,他突然想到这个名词。
景予无法解释自己脑中突然生出的许多无关紧要的念头,像是冥冥中想要记住这一刻的什么景象。
好在这一切都很美。
美得像一些奇迹降临时的征兆。
他在庄园内下了车,终于走进了这幢盛大的建筑。
周围衣香鬓影,透过巨大通顶玻璃墙涌出来的灯光把来宾们的衣物饰品映得熠熠生辉。
赵恒星递交请柬,跟着他走进去,步入宽阔的门厅里,赵恒星有点紧张,压低声音道:“您等下要是……”
要是什么?
景予正想问。
他觉得答案就在这一句里。
藏头露尾什么,躲躲闪闪什么,预感是什么,征兆是什么。
宴会厅里灯光渐渐亮了起来,乐团一早就在安静地奏着乐曲,宾客慢慢走入。
一些人开始就着晚宴的主题交谈,议论着夸张的数字和名气盛大的项目,有人不苟言笑,有人笑语喧阗。
在步入人群的那一瞬间景予就似有所感。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这样的故事也太像不切实际的童话了。
人群如同变成了信息流,在他眼中迅速扫过,连自己也不敢承认自己在期待什么。
……
但他敢承认,他遇见李泯后最大的幸运,就是期待从未落空。
——衣裙交错里,灯火辉煌里,终于有了他想见的身影。
赵恒星的话没说完,抬头就看见人没了。
正在纳闷景予去哪了,转眼就看见人群中心被团团围绕的高大影子,他臂弯揽着长风衣,白色衬衫外规整地穿着马甲和臂环,因为过分鹤立鸡群的外形而难以被遮掩。
他神情平静,目光很淡,什么波动也没有,像不会产生情绪似的,安静地听宾客跟他引荐着什么项目还是人。
尽管为表礼貌,他微微低了下头,目光专注——但态度显然很强硬,并不能让人觉得他有丝毫容易接近的可能。
真是冷啊……赵恒星打了个冷颤,开始焦虑景予这个情面牌能不能打出来,那么多人试图走他的门路都没走通,他不过找了一个曾经合作过的熟人,怎么就能获得通关密码呢。
……对了,景予呢?
引荐失败,发现李泯完全不通情面的企业家感到强烈的遗憾,他挽着自己女儿的手,低声道:“没办法,他真的对结婚不感兴趣,爸爸尽力了。”
他女儿倒也没有失落,甚至松了口气:“太好了……不是,没什么,我就是对李导好奇。”
她是李泯的忠实粉丝,自从知道李泯就是这个李泯之后,整个人都非常亢奋,无比渴望着能和偶像见一面。
不能更接近也没关系,能近距离看一眼就好了,出于粉丝对偶像的心态,接近了反而会惶恐失措,自惭形秽,乃至频频出丑。只不过她爸好像没理解她的意思,还在一厢情愿乱点鸳鸯谱,搞得她有点胆颤。
企业家父亲还在遗憾,转眼就觉得眼角一花,有什么影子飞了过去。
他有点疑惑地别过头。
灯光下,周身被映照得通明的李泯依然疏冷,自从他能代表李家出面应酬以来,他好像就从无疏漏,也从无个人感情。
他还在恍然中劝自己,李泯这么过于公正不阿,刻板严谨的人,即便是在一起也不可能会过得幸福的。
下一瞬,就看见李泯愣了愣。
是神情很明显地顿了顿,几乎不该出现在他脸上那样的停顿,有什么能影响得了他呢。
就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一道影子,如燕投怀般扑向了李泯。
仅有少数距离极近的人发现,李泯好似在僵硬中清醒了一秒,下意识地伸开双臂迎接他。
李泯被撞得趔趄了一下,又立刻站稳。
把他扶好。
低头看着扎在他怀里的毛茸茸的头顶,甚至荒谬地开始想他是不是走过了什么看不见的时空隧道。
静滞了片刻后,他察觉胸前的衣襟被润湿。
腰侧的衣服被紧紧揪住,贪求太久的人在哭。
他依然没有从巨大的变故中反应过来,一切都是随着本能去做。
李泯有无上限的耐心,将头垂在他颈边,小声问:“怎么了?”
景予哭得一耸一耸的,他觉得自己很丢人。
他把头贴得更紧,闷声道:“我太激动了,丢脸了,别人都在看你。”
李泯怔怔的,却顺从地收拢双臂叩紧他,声音低低的,“没事。”
“我是不是来早了,打乱你的计划了吗。”景予还是一抽一抽的。
“……不早。”
李泯低声说。
他想他想得每个天明梦醒都是煎熬。
下一秒都太晚了。
李泯蹭了蹭他的头顶。
如往日每一个瞬息一般,喟叹又似承诺,郑重地轻声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承担得起一切后果。
并不觉得是负担。
没等到景予下一句话,他将臂弯的风衣披在景予身上,揽紧他,对周围呆滞的宾客礼貌道:“失陪。”
……
宴会厅里的死寂不知道持续了有多久。
赵恒星瞠目结舌,两腿发软,好半天才用力撑住柱子,才能不滑倒在地。
这算什么?
买来凑整的双色球中了特等奖?
他被巨大的荒唐感环绕,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而同样震惊的当属那位企业家父亲。
他嘴唇发抖地抓住女儿的胳膊,正要发表什么无语的话,却发现他女儿已经捂住嘴热泪盈眶。
“闺女,你哭什么?”……难道有这么难过?
女儿摇了摇头,激动和震撼交织,让她几乎泪奔。
李泯的忠实粉丝当然对景予这个名字很熟悉。其他人认不出来,她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是第一批走进电影院看电影的人,也认为除了李导之外,也就只有景予的才华能够打动她。
她也看过景予那组在电影院里的出圈图,和此刻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她摇摇头,哽咽着回他:“说什么呢爸,你难道不觉得他们很好嗑吗?”
她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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