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除此之外,他似乎也想不到别的什么办法……就算这样,考上之后没能遂养父母的愿,大概还要受些磨难吧。
算了,连引以为傲的美术天赋都生来残缺一块,还有条明路让他走,已经很好了——色弱的人,不会做人不会处事,他没有做高塔上艺术家的资本了,该学会知足。
至少能待在江声身边。
他轻手轻脚地翻过身,借着昏昏的夜灯光,默然窥视江声的侧脸,视线一点一点摹画过少年分明好看的轮廓,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情。
怎么办呢——他在心底里默默地想,怎么办呢,我只想离你近一点儿。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已经陷进梦里的人低低“嗯”了一声,也没睁眼,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问他,怎么了。
“……没怎么,”陈里予一惊,还是如实说道,“有点儿睡不着。”
他的睡眠质量向来不好,除去生病和累得过载,剩下的多数时候都要失眠,熬到两三点才浅浅睡过去,做些通常不太好的梦,再被莫须有的动静吵醒,满心烦躁地开始新的一天。
大概是睡眠障碍,胡思乱想多了留下的后遗症,一般人偶尔焦虑失眠都觉得难以忍受,到他这里却像家常便饭似的,早就能与漫漫长夜和平共处。
但江声毕竟不是他,见过他精疲力尽神思恹恹的模样却还不能睡个好觉,打心底里心疼,迷迷糊糊疼醒了,伸出手摸摸小猫的脸颊,用气声哄了句“乖,慢慢来”。
于是早已习惯的麻木裂开一条缝隙,有生涩的委屈溢出来,细细密密,蛰得他眼眶一酸。
“嗯……”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带上了些许鼻音,陈里予吸吸鼻子,试探着靠近些,膝盖隔着两层被子挨上对方的身体,轻声道,“可我真的睡不着……”
江声大概还是半梦半醒的,循着本能安慰他,手放在他耳边,轻轻抚弄他的头发,语气温柔,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于是陈里予下意识蹭了蹭他的手心,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儿幼稚,又僵住了,说出的话比起回答,更像自言自语:“没什么心事,我认床……失眠很久了,一直睡不太好,可能有病吧。”
哪怕不清醒,江声也总能捕捉到他语气里细微的难过,下意识来哄他。
对方收回手,翻了个身面对着他,床被磨蹭出窸窸窣窣的动静,又很快安静下来——然后他意识到自己的被窝里多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碰到他的手臂,便摸索向下,自然而然地牵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这也算安慰吗。
心底惊雷乍起,先于思维炸了满怀——他感知到自己陡然滚烫的心跳,第一反应居然无关风月,而是“江声会不会摸到他的脉搏,发现他乱七八糟的丢人的心跳”。
对方的手心是热的,带给他莫大的熨帖,在被子里轻轻晃了晃,无声地哄他入眠。
大概拜这样突如其来的不清醒的越线所赐,他的大脑被清空了几分钟,那些盘根错节的思绪便再也无法成型,对周遭环境的感知逐渐模糊,渐渐只剩下了对方骨节分明的有力的手。
睡着前最后的念头有些鬼使神差,关于“为什么有人说,人睡着的样子最狼狈丑陋,容易劝退旁人”——他喜欢的人明明还是那么让人心动,前额的头发睡乱了翘起来,露出额头与眉骨,五官在模糊灯色下愈发深邃,是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很让人心跳加速的新鲜的英俊。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闭上眼,渐渐陷入迷乱梦里的时候,江声也在默默看着他。
握着他的手掌心滚烫,眼底是藏不住的清醒与深情。
作者有话说:
从标题来看,不太清醒的人是我
想要评论(乖巧)
抱我
第34章 强吻
日思夜想的人就躺在身边,咫尺的距离,十指交握——能睡好就有鬼了。
反正江声这个向来自认为睡眠质量优良的人难得没睡好,翻来覆去做些荒唐的梦,譬如他是盘踞在洞穴里的龙,守着满巢金银珠宝,宝物和他聊天,聊他暗恋的小王子;或者梦到他去徒步旅行,起初一路春暖花开,却陡然被一大片海阻隔了脚步,陈里予在海对面看着他,安静的好看的,像美人鱼,却长着猫的尾巴。
临近三点才睡着,五点过半醒了一次,刚过六点、闹钟响起的前二十分钟又醒了一次。
每次他都试图抽回手,然而陈里予这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抓着他的手却很有力气,一旦察觉他抽手的意图便下意识握紧了——不愧是从小握笔十几年的,他甚至鬼使神差地有些怀疑,说不定陈里予和他掰手腕,还能赢过他的。
想多了,他哪里敢,那么好看的手,牵一牵他都要留三分力气,生怕碰碎了。
第二次醒的时候江声索性不睡了,憋着哈欠看枕边人的睡颜。陈里予的睡相很乖,侧身朝向他的方向,下半张脸埋进柔软的床被,只露出眉眼鼻梁和睡乱的头发,睫毛略微颤动着,看起来又长又软。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陈里予的脸色比以往红一些,连带着耳尖都通红,似乎陷在什么令人脸红心跳的梦境里,逃不出来。
江声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下三滥东西,至少不以己度人——可他毕竟才十七岁,青春期里最蠢动不安的年纪,生理反应尚且能用本能搪塞,心底无声燎原的野火却无可遁形。
他浑身僵硬地躺了片刻,终于捱不下去,趁陈里予略微放松的空隙抽出手,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打算赶在对方醒之前去冲个澡,压一压他丢人的心头火。
以陈里予的脾气,早上见面尚且要满脸烦躁地怼他两句,刚醒来的起床气大概更难哄了。
不过也可爱,小猫似的伸爪子挠他,眼里是仅他可见的放肆,像是恃宠而骄。
离开前还特意关了闹钟,想让人多睡一会,然而几分钟后等他回来,陈里予还是醒了——面无表情地靠在床头出神,脸上异样的红褪干净了,嘴唇也毫无血色,领口松垮地歪下一边,露出白而伶仃的锁骨,一碰就要散架似的。
低血糖这么严重,以后还是找机会带他去医院看看吧……江声默默想着,本着非礼勿视的信念将视线从人领口移开,随手抓了一把还半干的头发,走到床边,伸手在陈里予眼前晃了晃。
果不其然,下一秒小猫就抬手打了他一下,语气生硬,带着刚睡醒时候涩涩的哑:“我看得见。”
“起床啦,还要上学呢,”江声不以为意,动作轻柔地给他顺毛,语气温和,“昨晚睡得好吗?”
话一出口他就亏心,失眠到三点才好不容易睡着,六点半就要起,能好就怪了——他甚至做好了给人带午饭晚饭的准备,如果陈里予想在画室补一天的觉,他也觉得无可厚非。
然而预想中语气不善的反问却没有到来,陈里予不知想到了什么,视线在他身上一扫而过,带着微妙的不自然。
“怎么了……”江声怕他生气,放在头顶的手便往下挪了些,想摸摸他的后脖颈顺毛——下一秒对方突然躲开了他的手,奓毛似拉起被子蒙住自己,挡住了他不明所以的视线。
江声隔了一层被子追问他怎么了,声音模模糊糊的,也像在梦里。陈里予有点儿缺氧地狠狠吸口气,怕他真的担心,还是强忍着平稳下语气,闷在被子里答了一句“没什么”。
闭上眼睛还是绕不开这个人,头发湿漉漉地抓上去,露出白净的额头和分明的五官,带着新鲜的少年气,还有熟悉的沐浴露味道——被子是新晒过的,甜软的阳光和洗衣液味道,又让他想到一被之隔的人,脸颊就愈发滚烫,分不清是缺氧还是另有原因了。
江声碰到他的手有些凉,目光里不自知的温柔却烫得他坐立难安,梦与现实两厢掺半,催人溃不成军。
他又想起几分钟前堪堪逃离的荒唐梦境,盛满委屈的贪恋与臆想……魔怔了吧,还要把气撒到本人身上,一边又想入非非,留恋越线的梦境,幻想付诸现实。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