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漫长(47)

　　今年年初，周璟意外的犯了阑尾，疼痛到几乎晕厥，幸好得李晟睿的帮忙和照料，能够及时做了手术。

　　原本并不打算将这事告诉俞修，却没想到他还是知道了实情，那时里昂正下着暴雨，飞机不是停飞就是延误，等他急匆匆赶到医院病床跟前时，已经将近两天没怎么合眼。

　　周璟醒来看到俞修的第一眼还以为是在做梦，直到看清他那双眼里满布的红血丝和下巴冒尖的胡茬时，连情绪都来不及酝酿，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像开了闸泄了洪，怎么止也止不住。

　　原来人在幸福的时候不止能笑，还能喜极而泣。

　　送他回里昂的那天，在机场登机口处，周璟第一次不顾周围世俗的眼光，在俞修转身离开的刹那拥住并亲吻了他。

　　余生和过往三十年间，他所遗憾的，不确定的有过太多太多，唯有眼前这个人，可以让自己做到义无反顾。

　　闹铃响起的那一刻，周璟从回忆中幡然醒过神，熟练的手起刀落。

　　星星闻声从卧室门外一路小跑过来，一如既往地跳上床蹭着周璟撒娇打滚，周璟笑着揉了揉它的毛发，想起俞修在时的每一个清晨，都会把脑袋扎进自己怀里使劲地磨蹭。

　　床头的手机轻声震动了几下，是定时推送的早间新闻，周璟拿起手机瞧了眼，蓦地就看到有条凌晨五点俞修发来的消息。

　　【刚从实验室回来宿舍，时间已经很晚，哥记得一会起来吃早饭，我先睡了，永远爱你的俞修。】

　　周璟抱着这条讯息来回仔细读了几遍，随后像是开了花一般在床上开心地翻腾了几个滚。

　　星星受惊一跃而下，瞪着两只眼望向床上发疯似的主人。

　　周璟乐呵完趴在床上回复消息，想了想又点击开语音，“俞修，上午我还要去趟医院看我爸，医生说他那条腿恢复得挺不错，但以后可能会影响到走路落下残疾。”

　　发送完这条，周璟沉默一会摁着语音又继续说道：“还有个好消息，李晟睿的爱人昨天查出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他说以后我就是孩子的干爹，至于你呢李晟睿说也会好好的考虑考虑，但他总觉得你年纪小了很多岁，如果当干爹的话，反而占了很多的便宜。”

　　周璟说完松开手指完成发送，随后翻身下床踱步到窗边，整个人沐浴在晨阳之下。

　　这里是清晨白昼时，俞修那里刚好入了深夜，他们两人就像是昼与夜的恋人，相念却不得相见。

　　不过还好，两年时间将满，恋人将会在同一时间点上再次重逢。

　　这段时间确实发生了不少事情，李晟睿谈恋爱确定下关系，于半年前和女方结了婚，周德胜自那回商场闹事结束后，好几年未再联系他和季月兰母子俩，前不久突然收到消息，才得知他人已经进了医院，一条腿严重受伤，人好似也变了个性格。

　　后来从周德胜的只言片语中才知道，那次和他一起来过公寓的女人实则是个多次骗婚的惯犯，利用周德胜私下里借了许多高利贷，后来女人跑了路，周德胜也因此被追债公司的人打伤了一条腿，或许是迫不得已，他才硬着头皮联系了季月兰。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周璟虽然对这个父亲痛极恨极，可提及血亲，得知他落到这个境地时仍是又心软了一次。

　　他只管缴纳周德胜这期间的住院费用，或偶尔买些营养品过去，话从不多说，人也从未多留。

　　从主治医生那得知周德胜这条腿还能走路，但究竟伤的严重，所以极有可能落下残疾，前几日在医院见到他时貌似恢复得不错，不用护士搀扶也能一个人绕着医院的草坪缓慢溜圈。

　　周璟简单吃过饭又安抚好星星后才赶去医院，之前没大注意，医院绿化里有几株海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盛开，红或粉白，半点不像已入秋的模样。

　　搭乘电梯直达病房后，眼前的场景却出乎他意料之外，周德胜原本的病床早已被收拾妥帖，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模样。

　　周璟心里隐生不安，在病房里寻不到护士身影，只能奔出病房外找到楼层的护士台，正逢一位年长的女护士长在台前值班。

　　“您好，请问最里间二床的病人去哪了？”

　　女护士长抬头看向一眼周璟，随后像是想起些什么，“哦，你说二床那位大哥啊，今天一早我们同事刚换班时他就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离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估计人都已经走远了。”

　　周璟微微一怔，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好，麻烦您了。”

　　“哎，小伙子先等一下。” 女护士长在周璟转身时喊住了他，随后在桌台上左右看了看，拿下一个营养品包装袋，“那位大哥离开前留下个包裹，说如果有个年轻人这两天来找他，就让我们将这个转交给他。”

　　周璟道谢接过，打开袋子望去一眼，里面只放有几张纸和一个毛巾包裹的方形物，他抖开毛巾拿出，竟是一张五千整的存折。

　　那几张纸是周德胜留下的口信，虽然字迹歪扭，但周璟一眼就认出是他的字。

　　除了愧疚，道歉，便是这些日子以来的反省，存折里的钱是他仅有的一点存款，也是尽力的补偿，高利贷那事，他说不会牵扯到他们母子身上，五千的零头他已经取出来当车费用，至于去哪，信里未曾告知。

　　周德胜走了，是不告而别，周璟提着药酒略发失神地走出医院大楼，停下脚步时不觉已经再次来到那几株海棠树下。

　　他不知自己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总之颇带几分复杂，悲不知为谁悲，释然又不知从哪里而来。

　　或许周德胜不会再回来了，对于过往的事周璟无法轻易选择原谅，更没想过要将支离破碎的家庭重新粘合在一起。

　　可能，他的离开这就是这场故事最圆满的结局。

　　周璟围着医院草坪走了一圈又一圈，胡思乱想了许多，也想明白了许多，直到不小心撞在了海棠树延伸出来的枝桠上，碰落了满身的花瓣。

　　他皱着眉一笑，才发觉已经过了中午，肚子也有了稍许的饿意。

　　兜里的手机连续震动了几下，周璟拿出看了眼，和着海棠树的阴影，上面只有两条未读消息。

　　【哥，我下周返程的机票已经买好了，学校里的各项事宜都已经圆满画上了句号，就只剩下毕业典礼。】

　　【那天你一定要打扮好点来机场接我，这次回来就会是一辈子。】

 

第55章 尾声

　　作者有话说： 之前看到有些读者留言有想或者遗憾自己没能遇到小说里的爱情，但小说究竟是小说，或许和现实贴切，或者脱离现实，但我看到过一句话，有的人浅薄，有的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彩虹般绚丽的人，希望各位有一天也会遇到让自己最欢喜的那个人。

　　接到俞修消息的那一刻，周璟从未有过的如释重负，这种重负皆来源于思念，思念又日月累积。

　　俞修从里昂结束学业回来那天，周璟站在客厅的镜子前来回试了五六套衣服，最后才定下一件白色休闲衬衣和贴合腰身的灰色西装裤子。

　　就像怀着初次约会般的心情，出门前又细细查看脸上是否出现了细纹，或是头上有没有出现白发，他要见的是自己年轻的恋人，可又担心老之将至，岁月在自己身上总会不经意间留下痕迹。

　　直到时间逼近最后一刻，周璟这才拿上钥匙匆匆出了门。

　　在这座城市里度过了许多个四季，今天第一次尤为感受到初秋湛蓝的天空与夹杂着各式花香的暖风，熏得人陶醉。

　　机场的客流量一向很多，周璟站在接机口等了又等，始终没见到要等的那人的身影，俞修的个头很高，他觉得自己理应不会错过。

　　可又担心两人都正在别处等着对方，周璟找寻不到，只好摸索出手机解开锁屏，想要在这时打上一个电话，因为迫不及待，实在想要见到日思夜想的他。

　　也许是注意力分散，在转身后退之时一不注意就撞在了身后人的身上，险些倒在那人的怀中，而身后的男人只是伸手扶了他一把，也并未责怪。

　　“对不起，是我没注意……”

　　周璟正想道歉，语气却突然间放缓，只觉这一瞬浑身血液翻涌，就像是多年前在医院里不经意的那一碰，就连那个怀抱都是如此重叠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