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怀风说,「下注的不能掷,万一你掷出一个二十,自己把彩头赢走了,叫众人怎么服气?」
于是在台下的人群里,挑了六个并没有下注的,请他们走到台边,一人抱起一个骰子。这骰子也是孙副官叫人特制的,亏他能干,这么短的时间竟能赶工出来,为了叫远处的人也看得清楚,凸显出宣白义彩公道无弊,特意做得极大。六个骰子让六个人抱着,往上一抛,那骰子落在地上,滴溜溜打几个转就停下了。
众人看得清楚,嘴里三啊六啊地数着,很快算出个准数,嚷嚷道,「三十三!三十三!」
宣怀风问,「有哪位买了三十三?」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一只手里攥着签子,举得高高的,声音打着颤说,「我,我买的三十三!」
宣怀风说,「请到台上来,签子交给我。」
那眼镜男人刚才被众人带动着,也花十块钱玩一注,其实心里有些懊悔,十块钱买点吃食过年,也比乱花了好。不曾想,这样大一个馅饼从天而降。他从人群里挤出来时,两膝都是软的,身子激动得乱晃,差点栽在房连长身上。
房连长扶住他,笑着调侃,「老兄,赚了二十根金条,你这身子骨可要保重些。」
男人把歪了的眼镜扶一扶,仍是觉着在作梦,恍恍惚惚地上了台,把签子交给宣怀风。宣怀风仔细检查了,点头说,「这是我们盖的印章,也是我们特别印的签子。三十三,恭喜这位先生,你中了大奖。这二十根金条,请你领走罢。」
这男人是一个公司小职员,每个月忙前忙后,还要奉承巴结上司,薪金加上津贴,总共也就百来块。不料一时兴起,几分钟的工夫就挣了十万块,他看着眼前二十根金条,拿起一根,实实在在的沉,大概是真货,越发不敢置信起来,不安地问,「真都给我吗?莫不是开玩笑?」
宣怀风正色道,「宣白义彩开出来的大奖,绝不能是开玩笑。这金条很沉,你大概一个人拿不动,在街上怕你还要被人抢了去。你要信得过,我派几个人护送你回家,你看行不行?」
那男人已经欢喜疯了,只管点头。
宣怀风便叫护兵拿一个小木箱上来,把金条都装在里面,一个护兵扛着木箱,另一小队护兵拿着枪,众星捧月般护送着那男人离开。
这时台下众人瞧着那中奖者的背影,已经羡慕得眼睛发红。那穿阴丹士林大褂的老妈子,嘴里喃喃,「我也要买三十三的,谁把我挤开了?谁把我挤开了?我本就要买的,二十根金条呀……」
两眼一直,竟砰地晕倒在地上。
宣怀风见了,忙指挥护兵把那老妈子扶到一边,正要再看看那老妈子情形,白雪岚在一边笑道,「那点小事,有孙副官就行了,你只管要紧的,快开下一局罢。」
众人亲眼看见一个戴眼镜的用十块钱赚了十万块,都兴奋得心脏怦怦乱跳,只恨自己刚才没有多下几注,也抱着几根金条回家去,都附和着白雪岚的话,在下头急切地喊,「下一局!快开下一局!钱都掏出来了,就等着下注啦!」
宣怀风却镇定自若地说,「刚才一局,彩头只有十万,局面实在太小。既然是过年,我索性做一个大局面,今天带来的这些钞票金条,拢共三百五十万,除去刚才的十万,还有三百四十万,我打算就做一局赌了,大家以为如何?」
这时节,在洋务公司上班的经理,一个月薪金也不过三百来块,至于贩夫走卒,每月勉强能挣个十来块钱糊口。三百四十万对许多人来说,别说三辈子,就算三十辈子也赚不来。
宣怀风淡淡一句话,把堆在眼前的红红绿绿的钞票山,再加上金条山,都做一局赌,古往今来,何曾有这样的大局面?顿时把台下的人们震撼得一片寂静。连站在台边监督守护的房蒋两位连长,也惊讶宣怀风哪来这样大的气魄。
白家家底再厚,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呀!
就在这时,甄修言坐着汽车来了,刚下车,听见宣怀风在台上说的话。甄修言便从怀里掏出几张支票,举起来在半空中一扬,笑着提高声音说道,「你们这宣白义彩办得好是好,就是三百四十万的彩头不够好听,我给你们凑一个整数,五百万如何?」
宣怀风猝不及防,远远往甄修言脸上看了看,见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意思,心底飞快琢磨,要是真能凑个五百万,那就更轰动了,对所要执行的计划来说,是一件好事。如今三百四十万里,有一百五十万就是甄修言的,再从甄修言那里多借一笔,不过把欠的债增大而已。按自己的演算法,这买卖不能亏钱,到时候一起把欠债还上,也不算难。
宣怀风想定了,对甄修言笑道,「好,那我们就做个五百万的局面。」
人们本就被三百四十万这数字惊成了呆头鹅,再听五百万,又成了一群被雷轰到的鸭子,骚动起来,「五百万?真是五百万吗?」
「这位宣老板,真是了不得!」
「要是赢了,这辈子打瘸了腿也不愁啦!」
宣怀风在上面说着请大家静静,说了三四遍,台下的声音才略小些。宣怀风这才慢条斯理地往下说,「局面大了,我们仍是一注十元,各位觉得好不好?」
对于这明显有利益的一点,是无人不欢迎的,众人都叫好。
宣怀风说,「不过这一注十元,要换个玩法。刚才六个骰子是掷一次,大家猜一个数字,这回掷六次,猜六个数字。六个数字都猜准了,就得大奖。」
下面有人说,「一个数字好猜,六个数字那可难猜啦!」
宣怀风笑道,「刚才一局只有十万块彩头,现在一局有五百万,当然有所不同。只要赢了,台上所有钞票和金条,另算上甄先生手里的一百六十万支票,就都归他了。」
许多人刚才亲眼看着戴眼镜的男人得了二十根金条,心里窝着一团嫉妒羡慕的火焰,烧得浑身发热,盯着台上的钞票山金山,眼底泛着狼一般贪婪的光,都想,十万块翻到五百万,足足涨了五十倍,庄家从掷一次骰子变成六次,也就难了六倍,到底还是划算。若运气好,猜中这一次,这辈子就能过上富人的生活了。
因此宣怀风一宣布开始,也无需孙副官安排的内应再来做领头,众人便已争先恐后地挤到桌子前。
在办事方面,孙副官是当之无愧的干员,他早早叫人印刷好有六个空格子的特制纸签,当场叫几个人派发,边派发边说,「往上面六个格子里填数字,填好了拿来交钱盖印章。记住,没盖印章的不算数,就算中了也拿不到钱,一定要交钱盖印章。还有,数字不许涂抹。要赢钱,把纸签后面印的规矩看清楚啦!要赢钱就要守规矩!」
人们因为前头看了一次二十根金条的示范,大概也知道流程,纷纷伸手索要纸签,在桌上填了数字,浑身兴奋得打颤地去桌子前排着队掏钱盖印章,仿佛五百万的钞票金条就在前头等着了。
孙副官瞧着这形势,对白雪岚喜道,「总长,他们这样踊跃,实在意想不到,我看要再派一些人来维持队伍,不然,恐怕桌子也要被挤垮了。」
白雪岚说,「你只高兴着收钱罢,主持人还丢在台上呢。」
宣怀风刚才被迫上台,是急着下去,现在在台上习惯了,只顾着居高临下看众人挤着买义彩的热闹场景,一时竟忘了自己已经可以下去了。白雪岚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大明星,把你手上的话筒借我用用,成不成?」
宣怀风心情甚好,也笑道,「你也要做主持人?很好,这话筒连差事一起,都送给你啦。」
白雪岚接过话筒,拿起来对着嘴,大声说,「大家听好啦!我们合作这宣白义彩,是个临时的事,并没有长久做下去的打算。至于赌局,统共也就两次。刚才已经开了一盘,现在这五百万,也就只有一盘。送出五百万块钱,就不再做了。要买的人抓紧,错过可就没有了!」
下面就有人叫着说,「哎呀,我想了好些数字,都打算下注呢,偏今天身上只带着十块钱。现在银行都快关门了,明天大年三十,银行更要放假,钱在里头也取不出来,怎么办?你们许不许人赊帐?」
白雪岚说,「赊帐是不行。不过如此盛事,为了让大家都能参与,我把局面做久一些,银行初八开门,我们初十仍在这公开掷骰子,选出赢得五百万的幸运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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