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晏钧起身,绕过尸体准备在尸体的另一侧进行查看。起身时却发现站在身后的詹若西远远地躲在了门边,而离自己较近的温予迟也是背对着自己的。他好奇地用胳膊肘将人掰扯过来,却又发觉温予迟正用右手蒙着双眼。
“你怎么了?”
温予迟遮在眼上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张开一小条缝,声音比蚊子叫声还小:“我、我没事。”
晏钧心觉此人现在这副模样甚是可笑,皱着的眉心不自觉地松了松,挑眉问:“你该不会是......害怕吧?”
温予迟小声答:“我没有,我不是。”
“那你把手拿开。”语气中略带有挑衅的命令并没有成功劝说温予迟将手挪开。
温予迟向后退了一步,另一只手悄悄摩挲着裤缝,“我、我怕见血。”
“哟?还有温二少爷害怕的东西?”晏钧觉得好笑,却也没有再逼迫,摆摆手让人将温予迟送出了办公室,看好他,让他在六十楼等着。
温予迟走后,一旁的警员不解地问:“晏队,你何必把他带进来?”
晏钧绕道尸体另一侧,蹲下,缓声道:“我想看他是什么反应。一般说来,罪犯在看到自己的犯案现场时眼神多少会有所躲闪。”
“可他不是躲闪,他是干脆把眼睛给蒙住了,”警员分析道,“也许是怕我们看出来他眼神不对,所以直接遮住?”
“嗯。”晏钧没抬头,续道,“但这只是我的猜测。除开伪装的情况,他也有可能是真的怕血。毕竟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怕血腥也没什么奇怪的。”
“晏队,你怀疑他?”
“不好说。”晏钧答着,拎住一根拴在尸体机械下颌上的极细银丝,举到眼前,“果然是用线。”说完,他微微站起,躬着身子,慢慢地顺着银线的方向走。
不出所料,极细银线由死者的下颌右侧脸骨与机械连接处,牵至窗台。死者头对着一面老式钟摆,秒针左右摇摆带动尸体的木质下颌运动。晏钧仔细地查看了时钟。时钟显然是被凶手提早设置好了运转时间,才能在警队到达之后开始运转,又在某一时刻停下。
警员看着晏钧的动作,不解道:“凶手为什么要设置这样一个装置?在万偶大厦这种地方,作案时间多耽误一秒就是多一分暴露的可能性。凶手必须十分熟悉这里的环境......”
“还要具备极强的心理素质。”晏钧接过话,褪去了手套,“无论是拆卸被害者的下颌,还是摆放银线装置,都需要具备极强心理素质,一般人做不了。”
与冉阳案一样,凶手作案手法精细,心思缜密,反侦查能力强。在一向以治安闻名全国的钤泽市,两周内连续出现两起耸人听闻的凶杀案,且都牵涉到当地的龙头企业万偶园,难以避免地在市内掀起了轩然大波。随着民众恐慌程度渐趋难以遏制,多地相继传出木偶杀人的怪谈。
受此次连环杀人案影响过大,万偶园多处销售店面出现多项产品滞销,公司市值在一周内急遽缩水,以致于内部也出现裁员恐慌。
万偶园产品开发经理何宇死于非命,给公司内部带来的不仅是裁员危机,还有猜测木偶下一个会杀谁的传言。
甚至有人说,下一个死的会是温帆朝两个儿子中的一个。
万偶大厦出事当日,晏钧从办公室出来后,并没有去60楼找温予迟,而是在匆匆接了局里开会的电话之后便赶回了局里。下午四点,市里也不出意外地来了电话,命令他们三日破案。
时间已经过去一整日,林禾等人找了所有相关人员,最终锁定了万偶大厦的保安部经理范岩。
林禾在白板上用黑色油性笔写出关键嫌疑人的名字,对着大家挑眉道:“你们猜怎么着?”他在范岩和巍齐之间连上了一条线,“范岩与冉阳案死者张浅的情人巍齐,这俩人原就读于同一所大学,而且,读的都是设计专业。”
信息部陈韩接过话锋:“但范岩在大三那年与相爱七年的女友分了手,此后一蹶不振,没多久就辍了学。因为学历被看不起,他未能如愿在万偶园任职产品开发,而是成为了一名保安。”陈韩拿圆珠笔点了点桌上放着的资料,继续总结,“巧合的是,万偶大厦死者何宇偏偏瞧不起保安,面对范岩的请教,多次恶语相向,引起了范岩的极度不满。”
林禾点点头:“我在范岩家中找到了他的妻子,据他的妻子说,范岩多次在家中诋毁万偶园现任产品开发经理,也就是第二位死者。这足以支撑起范岩的杀人动机。”
晚上九点,晏钧在会议室的白板上,再次将两次案件的所有已知人物关系画了一遍。
“据现有信息,在冉阳公寓案和万偶大厦案之中,都存在着作案动机的人,”晏钧圈出了关系网中的一个名字,“只有范岩。范岩和巍齐私交甚密,他出于帮兄弟泄愤的目的,伪装成快递员,将张浅残忍杀害。”他转而将笔锋指向右下方死者的名字,续道,“后又因嫉恨万偶园产品经理何宇,再次行凶。而这两次,他都使用了木偶转移注意力。”
詹若西记完笔记,若有所思地望着白板上复杂的关系网:“所以,范岩就是这个案子的凶手了。”
林禾朝他笑了笑:“你小子对这次案子贡献不小,明天汇报完请你吃个饭。”
“虽然有点突然,但也终于算是破案了......”陈韩随意地将手中的圆珠笔扔在桌上,伸了个懒腰,“这次的案子可把我累坏了。牵涉这么多人,真够我查的......五百度的眼镜都要换成八百度了。”
林禾抿了口茶杯里凉了的茶水,笑道:“明天汇报完,我们一起去隔壁新开的川菜馆庆祝庆祝!”
陈韩斜眼瞧着站在白板前的晏钧,打趣道:“我们倒是想庆祝啊,就是不知道某个队长同意不同意,赏不赏这个脸喽?”
会议室里的人齐刷刷地看向晏钧,只见他仍然握着笔,面朝白板,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的关系网。
陈韩歪过头去看晏钧的表情,不解地问:“晏队,怎么了?”
“明显不对。”
第7章 诚意
前一秒还充满热闹打趣声的会议室顿时陷入了沉寂。
夜已渐深。窗外的车水马龙声已远去,会议室里只剩下秋风刮过枯叶婆娑的声响。
半晌,才终于有人开口,打破了空气凝固的僵局。
“什么不对?”陈韩疑惑地望着晏钧的背影,不解地问道。
“动机不对。”晏钧皱着眉答。
林禾放下手中的茶杯,皱着眉问:“动机我们不是刚刚都已经缕清楚了吗?范岩两边都有杀人动机,哪里不对了?”
“我不是说杀人动机不对,”晏钧放下笔,身子转向众人,续道,“是利用木偶的动机不对。在我看来,范岩过去的这些经历,虽能构成杀人动机,但并不足以致使他去费心思挖尸体眼球,切尸体下颌。我总觉得,眼球和下颌分别代表着什么仪式。包括那天我们第二次进办公室时,下颌忽然张开,我感觉那是凶手企图在接此向我们诉说着什么。”
林禾挺直了背:“晏队,我们明天得交差了。”
陈韩附和:“是啊晏队,这么大的案子,要是再不给个交代,恐怕......”
晏钧双手撑在桌面上,看着陈韩:“恐怕什么?恐怕市局那边没法交代,还是恐怕会引起慌乱?”
陈韩被晏钧盯得浑身不自在,闻言只得垂眼不答。
“陈韩说得没错。无论是市局那边,还是群众恐慌,都是问题。”林禾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山根。
詹若西低着脑袋,小声嘀咕:“可是......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啊......”
“你说得对,”晏钧点头表示肯定,“无论如何,都不能拉无辜之人充数,也不能让群众放下提防。这次是连环杀手,且凶手极其狡猾,反侦察能力很强。”见桌边几人都不吱声,他又下了定心丸,“市局那边的压力我顶着,看能不能缓两日。你们好好查一下线索,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范岩人到底在哪。目前不能判定他有罪,就不能申请全城搜捕令,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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