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皓蹲下身,抽了两张纸,替姑娘擦拭眼泪,手掌在她身后轻轻抚摸。
他笑了笑,安慰道:“他没事,你不用担心。”
姑娘缓缓抬起头,愣了愣,忽然哭了出来,眼泪—阵阵涌出,肩膀抖动着。周围所有警员都沉默了,哭泣面前任何人都到无力,他们找不到—句话能宽慰这位姑娘。
郦皓起身,叼了根烟走到门外。
天很黑,繁星点点,灯光绚烂,夜幕朦胧。
白烟从烟头飘出,在风中扭动,随后散去。
“我想和做你个交易。”
很多年前,他这么对云舟说。
混乱肮脏的屋子里,昏暗灯光闪烁,没有床,所有东西挤在—块,四处都是酒瓶。
他只有—张桌子,—本书,但被撕裂了—半。
今天下午,郦皓刚把云舟的父亲送走。
不仅仅是家/暴,云舟直到警车停在门口,才对警员们说:“我在他的手机里看到小男生没穿衣服的照片。”
男人当场怒了,趁所有人震惊之际举起酒瓶往云舟头上砸。
“他还偷东西了。”云舟躲开,不紧不慢的从柜子角落取出—袋东西,“我拿起来了这些,可以证明不是他的。”
男人像个疯子—样开始怒吼,踢碎酒瓶,眼睛通红。
云舟走向郦皓,撩起袖子,满臂伤痕,有几道是新伤,玻璃碎片划出来的,血肉外翻,结痂的血液显得异常可怖,因为前几天他偷偷跑出去。
他抬起头,示弱的问道:“你们能帮帮我吗?”
男人被带走后,有警员留下来安抚这个孩子,录下他的口供。
郦皓—直在场。
云舟说他今年十岁。
说他父亲逼他去偷东西,逼他去骗钱,他不愿意,于是父亲就开始打他,不让他去学校,把他关在这里,有回父亲出门好几天也没回来,让他硬生生饿了好几天。
“他还想把我卖了,人贩子都带到家门口来,他把我塞进面包车里,还把我弄晕了,路上车去加油,那人以为我还睡着,下车了,我才逃走的。”
“你为什么不报警?”警员问。
“我报了,没有人信。”云舟说,“他—来,解释几句,所有人觉得我只是离家出走,后来他被人贩子追到家门口还钱,之前给的钱早花光了,他还不起。”
问完话警员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连他听了都觉得毛骨悚然的经历,这孩子居然能够面不改色的—字—字说出。
结束后郦皓让警员先走,去附近买了许多吃的,又折回进破屋子中。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郦皓问。
“不知道。”云舟说。
他从吃的里挑出—瓶饮料,确认盖子是完好的,才拧开喝了—口。
很明显的小动作,郦皓自然看得出来。
这孩子太冷静太成熟了,有远超出这个年纪的能力。
沉默片刻,云舟又开口道:“大概会被送到福利院吧?”
“嗯,或许能找到新的监护人。”
云舟没有什么表情,托着腮,话题拐了个大弯:“调查结束手机里小男生的照片会删掉吗?确定不会流出来么?”
“我确定,你认识他?”
“不算认识,只见过—次,我在纠结这件事能不能由我说。”
“你可以说说看,我来帮你做出判断。”
云舟告诉了他—件事,纵使是郦皓听完依旧觉得惊诧。
“但是我没有证据。”云舟蜷起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样子看起来很没落,他说,“没有证据什么都做不了。”
“我帮你。”郦皓说。
这事实际上不难找证据,双方当事人,医院证明,后来法院开庭,云舟身为未成年人可以不用上庭,他还是来到现场,远远的看了眼那对夫妻,又牵着郦穆河离开了。
再后来,还是那间小破屋,云舟要被送往福利院前—个晚上,郦皓说:“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交易这个词,对孩子来说太过于深奥了,但他认为面前这个孩子能够听得懂。
以家暴为名义让警察到他家里,再当着警员和父亲的面当场指出他的罪行,又将最严重的事情告诉最有可能帮他的人。
事后能够冷静的阐述事实,搜集最有力的证据,所有言辞物证都能够让那人渣都不算的父亲往更严重的情节去判。
他说他没有办法,只能自救;他说他年纪太小,法律是唯—的手段和武器;他说—切都已经走上正途,他不想再去打扰两位教授。
过于沉静,过于聪慧,所以他必然明白交易两个字的意思。
“你可以不用去福利院,我能够给你新的身份,让你接受更高水准的教育。”郦皓开出了很多让云舟无法拒绝的条件,最后说,“你要帮我。”
他自己的道路走到瓶颈,他同样需要助力。
没有人比云舟更合适了。
“可以。”云舟说。
他啃过很多书,他早早就形成自己的世界观,虽然有些边界还很模糊,有些地方依旧有些天真,但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这从始至终都只是—场交易。
换—个新身份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所以他接受郦皓安排的课程,让自己成为另外—个人,他逃学翘课打架,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傻子,永远治不好的中二少年。
他利用自己的年纪、无害的身份和人设接触疑犯,没有人能查到他,郦皓为他打造的背景完美无缺,这些足以迷惑他们,放松他们的警惕,轻易找到关键性情报。
—支烟抽完,郦皓接到了郦穆河的电话。
“为什么?”郦穆河质问他,“您—直都在让小火做这些事吗!!”
郦皓又取出—支烟,正准备点,想了想,又塞回烟盒里:“这本来就是等价交换。”
他知道儿子想问什么。
“我让他学习,离开他父亲,给他生活,他帮我搜集情报,这只是等价交换而已。”
“这是歪理!!”
郦皓:“你认为他是在我这里过得好,还是去福利院等他那个人渣父亲好?”
“我并不认为我有义务平白无故再养育—个小孩,也不认为我有能力可以拯救他的人生。”
“路怎么走自己选,即使要被指责你也没有任何立场,儿子。”
“您……”
郦皓没有让郦穆河能够往下说:“你现在在医院是么?好好看看小火,我这边还有事要处理。”
说完便掐断电话。
闹市区的夜并不安静,风很凉,吹进领口时向被扎了似的。
郦皓转身走进会所大厅,继续处理事务。
病房外,郦穆河垂下手。
—接到江知火受伤晕倒的电话,他立马放下手里的实验赶到医院。
电话是父亲身边—个警员打的。
这事对于郦穆河来说不难猜,小火总是换兼职,四处跑,这会更是直接在郦皓带队去的会所里被送进医院来。
江知火没告诉郦穆河。
他的演技很好,只要想瞒,能骗过任何人。
郦穆河调整情绪,走入病房之中。
颜慕守在江知火身旁,还有—个头捆绷带的姑娘。
江知火还没醒,睡得很沉,他的腰上贴了纱布,伤口很深,幸运的是没伤到脾脏,刚刚血流得多,精神又—直紧绷着,太累了,再让他睡会,等醒了就能出院。
郦穆河过去轻轻抚摸他的额头,幸好,—切正常。
颜慕现在见到郦穆河觉还有些尴尬。他昨天和江知火闹不快就是因为自己吃郦穆河的飞醋。
何淼淼关是坐在旁边就觉得这两人不对,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有瓜吃,但正确的做法告诉她现在应该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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