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他连孩子也不认了(5)
程郁了解他,听他的语气便知道他现在挺不待见自己的,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在,有些话他不便现在与盛柏年说。
程郁道:“盛先生方便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吗?我有点事想要问一下盛先生?”
校长与办公室的另一位家长听了这话在心中嗤笑,就算程嘉言的家长想要与盛柏年搭上关系,但用这种借口未免太敷衍了点。
他是什么身份?这位盛先生又是什么身份?
单是在平海市中,想要盛先生联系方式的人就不计其数,盛先生可是一个也没同意。
“不方便。”果不其然,盛柏年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
“那打扰了。”程郁没有纠缠,带着签好字的文件从办公室里出去,将办公室的门关上以后,再没回头。
一直坐在沙发上的那位家长见程郁走了,哼笑了一声,道:“这人真有意思。”
盛柏年没理会,对校长说:“我先走了。”
校长还想再留他一会儿:“盛先生不再坐一会儿吗?”
“有事。”
校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笑呵呵地说:“那我送送盛先生吧,这里花开得不错,盛先生可以经常过来看看。”
盛柏年没有回应,他向来少言寡语,校长也不介意,一直将他送到幼儿园的外面。
程郁从办公室出去的时候,程嘉言已经收拾好东西,背着小书包一脸兴奋地从教室里跑出来,程郁牵着他的手,沿着彩色卵石铺成的小路向幼儿园的侧门走去,只是一转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盛柏年,他正在与校长说着话。
程郁停下脚步,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上前。
程嘉言见程郁不走了,仰着小脸奇怪地看着程郁,观察了他好一会儿,他伸出小小的手,抓着他的袖子,问他:“爸爸,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程郁回过神儿来,低头与程嘉言对视了一眼,嗯了一声:“是有一点。”
“那回去我带你打游戏吧,”程嘉言挺了挺胸,骄傲道,“网上好多人想要我带他们,我都不带他们,我只带你。”
程郁伸手在程嘉言的头顶揉了揉,笑了一声:“那我谢谢你啊。”
程嘉言嘿嘿笑了一声,又伸手戳了戳程郁,问他:“爸爸刚才在看什么?”
程郁指了指远处的盛柏年,问程嘉言:“喜欢那位叔叔吗?”
程嘉言顺着程郁指的方向看过去,距离有些远,他站在这里看不清盛柏年的长相,但是却很快就摇摇头,对程郁说:“我不喜欢他。”
虽然至今程郁也没有明白作为一个男人是怎么怀孕生子的,但程嘉言确实是盛柏年的孩子,他们父子两个就算没有心灵感应,也不至于程嘉言只看了一眼就说不喜欢这个人,程郁问他:“为什么?”
程嘉言理所当然道:“因为他让爸爸不开心了。”
程郁没想到程嘉言会是这个回答,诚然他今天确实有些受到盛柏年的影响了,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程嘉言哼了一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他抱着一堆玩具,扬起下巴,对程郁说:“我就是知道!”
盛柏年已经开车走了,程郁拉着程嘉言的手,“走吧,送你去新幼儿园去。”
这回轮到程嘉言站在原地不动了,他震惊地看着程郁,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欺骗,他眨眨眼睛,茫然问道:“我们不是回家啊?”
“回什么家?去幼儿园啊。”
程嘉言叹了一口气,对程郁说:“你这样我游戏可不带你了。”
“行啦,赶紧走吧。”
将程嘉言送去幼儿园后,程郁刚回到家就接到平海晚报的催稿电话,编辑老刘在电话里声嘶力竭地威胁程郁,说他要是再不交稿的话,他就要跳楼了。
别看现在网友们骂得凶,但记忆都是短暂的,不用一周的时间,江玉钊的热度过去,他们就会被更爆炸性的新闻吸去目光。
可目前真相还不明确,程郁手上没有足够的证据,所以这篇报道还好好地待在他的电脑里,编辑在电话里催了大半天没催动,只好发动钞能力。
这个威胁果然好使,程郁将电脑里部分调查结果发给编辑,并且建议他不着急的话等两天后再发。
编辑挂了电话,程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随手划开平板,想要看看包胜宇最近有什么新闻。
却在无意间看到一张盛柏年的照片。
就在昨天傍晚,安锦然的粉丝们还在程郁的面前谈论盛柏年在安锦然忌日的时候去祭拜了他,今天盛柏年去墓园见安锦然的照片就被各种营销号配着各种文章发在网上,他们盛赞这是爱情。
照片里,安锦然的墓碑前边,盛柏年手中撑着一把黑伞,沉默地站立,注视着墓碑上的黑白人像。
空中飘着细细的小雨,身后一座座矗立的墓碑,正透过屏幕,嘲讽地看着程郁。
照片拍得很唯美,盛柏年的五官仿佛经过精心的雕刻,若是说这是一张电影截图,也会有人相信的。
程郁许久没有动作,直到眼前的屏幕暗下,他抬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
第5章
今日是江玉钊死后的第三天,属于江玉钊的亡者书在下着雨的午后,终于被送到程郁的手上。
窗外小雨淅沥,落在玻璃的窗户上,程郁向外看了一眼,马路上上撑伞的行人匆匆,灰色的高楼矗立在灰色的天空下,程郁收回目光,伸手拿起茶几上的落着江玉钊名字的亡者书。
人死之后,万事成空,可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在死后执念不消,执着于人间之事,借助沉睡中神明的力量,将执念化作一封亡者书。
这些亡者书如果不尽快处理掉的话,便会与世界的能量产生共振,从而出现一些死者生前的画面,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见鬼了。
程郁现在的本职工作就是清除世界中的亡者书,在他死而复生的晚上,那个声音曾对他说过,若是世界上的亡者书积累到了一定的数目,与另外一种能量产生共振频率,沉睡中的神明将会醒来,世界就会毁灭。
若不是那时程郁自己刚刚经历过一次死亡,只以为这是哪个少年的中二发言。
后来他接受了那声音的主人给他的一切,并给自己这份工作取了一个朴实无华的名字,清理工。
当程郁将手中的这一封亡者书展开的时候,江玉钊所有的记忆就这样出现在程郁的脑中,他闭上眼前,从眼前一片茫茫的白雾中找到记忆的开始。
在下着绵绵细雨的初秋,那时候的江玉钊还是刚上大学的青葱少年,他与妻子在校园里相识相爱,毕业后结婚生子,只是孩子生下后没过两年,他的妻子就绝症去世了,只剩下他与女儿两个人相依为命。
记忆里,江玉钊常常穿着格子衬衫,牵着蹒跚学步的小女孩的手,从小区公园的一头走到另一头,他的影子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她蹦蹦跳跳地踩在上面。
他给她讲故事,给她唱儿歌,给她买花裙子,他把全部的心血都灌注她的身上。
然而在小姑娘五岁生日的时候,他带她去游乐园,他们站在游乐园巨大的摩天轮下面,她嚷着想要吃冰淇淋,他环顾四周想看看游乐园里哪里有卖冰淇淋的。
只是这一转身的工夫,他的小姑娘就不见了。
在发现女儿失踪以后,江玉钊发了疯一样地在游乐园里大声叫喊,他找来游乐园的管理人员,查监控、报警、发寻人启事……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找到她,可始终没有结果。
拥挤的人群在他的眼中匆匆而过,春夏秋冬,四季变换,他找不到她。
几年过去后,江玉钊有了新的妻子,新妻子不能怀孕,他们就从福利院领养了一个女孩,女孩年纪与江玉钊当年走失的女儿小了一点,他给她取名叫江晴晴。
他像疼爱那个小姑娘一样,爱着这个从福利院领养回来的孩子。
可江玉钊从来没有放弃要找回他的小姑娘,这些年里,他见过无数个被父母丢弃,或者是被人贩子拐卖的孩子,他们瘦小、无辜,和她一样眨着大大的眼睛,有一些像她,却都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