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鲫鱼(35)

　　“人呢？”
　　“我擦头发。”季瑜将手机搁床上。
　　“昨晚干什么去了？”
　　“有难同当，郭历诚被罚在家刷五三，我去陪他了。”季瑜仗着对方看不见自己，贪婪盯着视频中段崇的脸，“我好想你。”
　　“请假就为了陪他？”
　　“陪他只是顺便，请假主要是因为我爸爸回来了。”季瑜抛出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我爸失业了，心情不好，我在家陪他几天。”
　　这不算说谎吧，季荣生确实失业了。
　　视频那端，段崇沉默良久，突然问一句：“几点了？”
　　季瑜看一眼时间，回道：“十点二十。”
　　“该喝睡前奶了。”
　　“什么睡前奶啊，我又不是奶娃儿。”嘴里这样说，季瑜还是起身拿来一瓶纯牛奶。
　　“喝完早点睡。”
　　季瑜给牛奶插上吸管，小声抱怨：“你都没想看我一眼，这才异地两天不到，你不会在外面找了洋小伙吧。”
　　段崇笑了：“哪个洋小伙能有你可爱。”
　　“那倒是。”
　　段崇取笑他：“我以为你不想让我看，是因为素颜不好意思面对我。”
　　季瑜咽下一大口牛奶，着急为自己辩解：“什么呀，我一直都是素颜好不好，我白天涂的那是防晒，无色的。”季瑜拿起手机，切换前置，将镜头怼脸上，搓自己脸给段崇看，“我天生丽质，皮肤就是好。”
　　“是真好。”段崇被可爱到了，笑着问，“白天涂防晒，晚上涂什么？”
　　“宝宝霜。”季瑜没瞎说，是真的涂宝宝霜，从小涂到大，习惯了。被郭历诚取笑后换过别的护肤品，用不惯，后来又换回来了。
　　“嗯，宝宝。”
　　季瑜：“……你说什么？”
　　段崇：“霜。”
　　原来不是叫他。季瑜又将手机丢回床上，咬着吸管猛吸牛奶。
　　白害羞了。
　　白高兴了。
　　“宝宝，该睡觉了，晚上可能有雨，早点上床裹紧小被子。”
　　季瑜耳根一红，口是心非：“不要这样叫，好肉麻啊。”话音刚落，就听那边有人远远在喊段总，季瑜想起来时差这回事，问他，“你在工作啊？”
　　“嗯，忙里偷闲，给家属打个电话。”
　　一会儿宝宝一会儿家属，季瑜听得害羞又欣喜，扭捏片刻小声问：“那我要叫你什么啊？”
　　“你觉得呢？”
　　季瑜想了想，决定整个大的，他叫：“老公。”
　　段崇沉默。
　　季瑜将手机拿起来，内心忐忑：“怎么不说话？是不喜欢吗？”
　　段崇说：“小东西，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通话结束。
　　季瑜一手捏手机，一手捧牛奶，呆愣愣坐在床沿，怎么又要收拾他，叫错了吗？不能叫老公吗？
　　可是别人谈恋爱，腻歪起来都是老公老婆宝贝心肝啊。
　　季瑜还没理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敲门声，季瑜两口喝完牛奶，起身过去开门，走近了才发现他刚才门没关严，季瑜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做了个深呼吸，打开门。
　　季荣生端着切好的水果站在门口，问季瑜：“我能进去吗？”
　　季瑜点点头，往边上退开。
　　季荣生径直进去，将果盘搁床头柜上后，他就那样背对季瑜站着不动。季瑜盯着季荣生的背影，太过紧张，在季荣生转身的瞬间甚至往后退了小半步。
　　“小瑜。”季荣生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爸爸问你，你跟那个段崇，发展到哪一步了？”


第38章 吵架
　　季瑜睁大眼，惊惧地望着季荣生。
　　“问你话，你回答。”
　　季瑜抓着t恤下摆又后退半步，他毫无准备，心慌得厉害，声音都在颤抖：“爸爸，你、你怎么知道是段崇？”
　　“你别管我为什么知道，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季荣生在季瑜面前从来没这么严厉过，无论是在季瑜不小心撕毁一份很重的合同、还是在他为了不去上学而偷偷将药倒掉导致病情加重的时候，他像是没有脾气的好爸爸，在儿子面前总是温柔地笑着，哄着。
　　季瑜在季荣生面前做得最多的事是撒娇，在他意识里，不管他做错了什么，那个疼他宠他的爸爸永远都不会责骂他。季瑜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狼狈无措的姿态站在季荣生面前接受他的诘问。
　　“我和他……我们刚谈没多久，没做什么，就牵牵手。”
　　真是出息了，还学会说谎了。
　　季荣生心里说不出的失望，更多是自责，后悔自己只顾打拼事业，没多花些时间陪伴儿子，以致季瑜在成长路上受人蛊惑，误入歧途。
　　季瑜越不敢说，就越证明事情不简单。作为父亲，季荣生没办法在这种时候想起季瑜身上那些痕迹还能保持冷静，在没亲耳听到季瑜喊“老公”之前，季荣生本是打算尽量温和地对待季瑜早恋这事，但现在，看着在他面前为了别的男人撒谎的儿子，季荣生改变了主意，如今事态已不可控，他没时间等那个叫段崇的回来。依目前这形势，那人不在反而不是一件坏事。
　　既然是季瑜主动去接近的段崇，那身为季瑜的父亲，季荣生并没多少资格去责问对方。时间拖越长，只会让季瑜在这段错误的感情里陷得越深。他必须快刀斩乱麻，哪怕这刀极有可能伤到自己的孩子。
　　季荣生微微俯身，按住季瑜肩膀：“小瑜，爸爸跟你说，你必须和那人分开。”
　　轰隆——！
　　季瑜身体反射性一抖。一听到“分开”这词，季瑜就无法控制地红了眼眶，豆大的雨点敲击着窗玻璃，狂乱而放肆，一下下在季瑜心上敲出密集的坑。
　　因为遇到了段崇，季瑜头一回觉得暑假这么美好，没了段崇，这就只是个令季瑜讨厌的雷雨季节。
　　季瑜深呼吸，梗着脖子和季荣生对视：“我不要。”
　　季荣生加重手上的力道，目光趋于冷厉：“你不知道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将来会面对什么，你这么单纯，和他在一起会吃亏的，听爸爸的话，和他分开。”
　　“我不要！”
　　轰隆！
　　季瑜挣开季荣生，躲到墙角捂住耳朵：“我喜欢段崇，我非常喜欢他，我不要和他分开！”
　　季荣生不允许自己心软，他跟过去，在季瑜身前蹲下，再次按住季瑜颤抖的肩膀，逼迫他和自己对视：“小瑜，你还小，做错一件事不要紧，我们可以改……”
　　“我没做错！”季瑜挥开季荣生的手，“我就是喜欢段崇，我就喜欢他一个！”
　　又一道雷声落下，季瑜一抖，眼泪跟着往下淌，他用力抹一把脸：“你总说我还小，可我再过十几天就成年了，我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你说我错，只不过是因为你不喜欢。”
　　“小瑜，爸爸是为你……”
　　“你是为我好！你经常忘记我生日具体是哪一天，十天半月才回一次家，给我买的衣服鞋子不是小了就是大了，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喜欢什么。我不爱吃越南菜法国菜，我喜欢烧烤奶茶牛蛙小龙虾，所有那些你认为不健康的东西我都爱吃，你为我好？你只是不停地给我买各种你认为我会喜欢的礼物，往我卡里打钱，你以为这样就是对我好，但我并不觉得好。”
　　“没时间管我的时候我做什么都是好，只要不吵不闹就什么都对，现在有时间管我了，就说我不对，你不是为我好，你只是为了自己心里好过。我不要你这样自私的爸爸，你没资格当我爸爸！”
　　“你真这样对你爸说的？”
　　季瑜坐郭历诚床上，低着头让他擦头发：“嗯，说完我就跑出来了。”
　　不跑不行，季瑜怕季荣生再说让他和段崇分开的话。他不想，也不敢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