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尾(11)
李杨骁讲得口干舌燥,说完了喝了几口水,两人无言一会儿,迟明尧开口了:“那你对他呢?”
李杨骁看着他问:“嗯?”
“你说你暗恋他八年,可你刚刚又说的全是他对你的好。”
“哦……”李杨骁抓抓头发说,“我当然也对他好过,但都是一些很小的事情,无足轻重,他大概也不太需要。”
“那过程说完了,结果呢?还在暗恋?”
“没有……”,李杨骁摇摇头道,“他找了女朋友,已经求婚了。”
迟明尧笑笑说:“我还以为,要照你之前说的那样,你俩这应该算情投意合啊,还玩什么暗恋。”
李杨骁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迟明尧接着说:“现在这样看,既不表白又吊着你,够会玩儿的。我猜是他太怂,玩不起,不然早把你上了。”
李杨骁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刚刚满腔的温柔与失意瞬间散尽。他觉得自己就像选秀舞台上拙劣的选手,自以为把毕生的看家本领展示得淋漓尽致,却遭到毒舌评委毫不留情面地一顿痛批。
李杨骁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愤怒,他脾气不算太好,但愤怒到这个程度却是连自己都没想到的。后来他冷静下来的时候想,大概是因为迟明尧说的这句话,在某种程度上戳中了他真实的痛处——他偶尔会有一种感觉,宋昶那时候知道自己喜欢他,他可能也曾经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他们之间绝对算不上什么纯洁的兄弟情谊。如果八年之间没有这些断断续续送过来的好意和希望,他怎么可能坚持八年呢?还不是凭着那一点所谓两情相悦的希望。
但这只是他长久以来藏在心底的一点情绪而已,如今被迟明尧血淋淋地揪出来,还是用这么粗暴的方式,让他觉得愤怒到了极点。
他几乎是冷笑着对迟明尧说:“你懂什么,你喜欢过一个人么,像你这种少爷,不过是享受着别人伏低做小的快感吧。”
迟明尧看着他,准确地说,是盯着他,面无表情地盯了好一会儿。
李杨骁不喜欢和别人对视,他移开了目光,看着别的地方。
然后迟明尧的身子朝前倾了倾,伸手抓住了李杨骁胸前的衣服,迫使他们俩之间的距离拉近。
迟明尧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我是没喜欢过一个人,但我也没试过玩儿一个人这么久。李杨骁,既然你这么好玩儿,那我不介意陪你多玩儿一会儿。”
李杨骁没说话,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那种压迫感更强烈了。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后悔说出刚刚那句话了。
迟明尧在他耳边笑了一声,然后松开了手,坐回去说:“李杨骁,我们来算一笔账吧。”
李杨骁抬头看着他。
“一个没名气的小演员演男二,一集片酬我还真不太清楚,就算五万吧,一部电视剧大概30集,扣掉其他一些费用,演完这部电视剧,你大概可以拿到100万。”
迟明尧看着李杨骁说:“睡一觉就可以拿到一百万,还有那些后续的资源,电影,电视剧,广告,对我来说也不算亏,但你觉不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太值了?”
李杨骁咽了下喉咙,他劝自己不要表现得太愤怒——否则就让迟明尧达到目标了,他不就是想看到自己尊严扫地,低三下四地求他吗?
就因为刚刚自己说他享受别人伏低做小的快感,他就要让自己成为那个“别人”,真是少爷啊。
李杨骁偏过脸说:“那我不要那么多钱,我只要20万,剩下的全归你。”
迟明尧地铁点了根烟,抽了一口说:“李杨骁,你把我想得太庸俗了,你不要钱,我当然更不要。”
李杨骁声音低了一些,问:“那你想要什么?”
“不然我们还是来做交易吧?你觉得我睡你几次可以让咱俩都平衡一点?”
李杨骁简直想站起来踹迟明尧一脚走人了。他完全知道迟明尧想做什么,给他标上价码——还是用商量的口吻让他自己开口标上,这简直是羞辱人的最佳手段。
李杨骁不吭声。
迟明尧又开口了:“你说啊,你不说,不怕我狮子大开口啊?”
李杨骁还是不说话,他已经不想和迟明尧多说一句话了。
迟明尧笑笑,说:“算了,太多次我也怕我自己会腻。这样吧,尊重你的意见,你说你只要20万,那说明你觉得自己值20万是吧?好,那按剩下的80万来算,我睡你四次算合理次数吧?”
李杨骁被气笑了,他不带什么语气地说:“谢谢迟少抬举,我还真没想过自己这么值钱。”
第22章
迟明尧就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打火机,一下一下摁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火苗蹿起来又熄灭,落到李杨骁的余光里,看得他有点心惊胆颤。迟明尧一直盯着他,他索性仰头靠在帐篷上闭起眼睛,随他怎么看。
但下一秒,迟明尧就欺身压了过来。
李杨骁本能地朝后缩了一下,睁开眼睛看着他。迟明尧的动作无疑表明了他下一步想做什么,李杨骁有点紧张,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但他只是看着迟明尧,并没说话。
迟明尧捏着他的下巴,问:“你在紧张?”
李杨骁没说话,但上下起伏的胸口暴露了他的情绪,那是一种愤怒与恐惧混合在一起的情绪。上一次做爱——不对,说“性交”大概更准确一点——的经历带给他的阴影还未消散,那种撕裂般的疼痛感想起来就让他有些瑟缩,这次大概会更惨烈一点,毕竟迟明尧很明显被他惹到了。
李杨骁的下巴被捏着,被迫抬头和迟明尧对视——他并不喜欢这个动作,也从来没人对他这么做过。他和迟明尧的距离离得很近,近到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大概是一种男士香水和烟草混合的味道,很淡,若有若无的,和压迫感一起包裹过来,让他觉得自己无路可逃。
他从心底泛上来一种很悲哀的感觉,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做演员,他或许也不会把自己逼到这个境地。那次发生在黄昏的追尾事件,也不过是他人生中大大小小再平常不过的插曲之一,那么即使遇到迟明尧,他们也不会产生什么交集,不过是人生的过客罢了。即使产生了交集,也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大不了,就不要那扇门了,做点什么不好呢。李杨骁又一次这样想。
如果迟明尧下一步真的要对他做什么,比如强上或者什么的,他就推开他,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然后自己走下山,离开这个城市,去别的地方。驻唱也不做了,就做个普通的工作,谁说人必须要有梦想的。没有梦想,起码还有尊严吧。
他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产生这种想法了,好像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现一次。但这次他是认真的,他想,从来都没这么认真过。
反正已经被封杀一次了,再被封杀一次,他李杨骁也算相当能耐了——大概等他走后,还能有一种“他不在江湖,但江湖仍有他的传说”的效果。
李杨骁和迟明尧对视的时候,脑子里飞速地掠过这些想法。他在等待那个爆发点,那根承受不了重压终于崩断的弦。
迟明尧又凑近了一点。李杨骁脑子里的那根弦崩得更紧了。
迟明尧似乎看出了他的紧张,笑了一声,低声道:“你以为我要强上你?”
李杨骁咽了下喉咙,视线的焦点不知道落在哪里。
迟明尧的声音又压低了一些,贴着他的耳边说:“你还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挑啊?”
李杨骁哑着嗓子说:“那你想干什么?”
“干你啊,”迟明尧又笑了一下,说,“你哭起来更好看,下次哭着求我上你吧。20万,你得让我觉得物有所值一点。”
李杨骁捏紧了拳头,准备在迟明尧下一次开口时朝他挥过去。
但迟明尧很快松开了他,然后又靠回了原来的位置,说:“不过今晚就算了,你很紧张,会弄伤你的,我不喜欢浴血奋战。”
李杨骁看着他,咬牙切齿地骂了句:“操。”
“还有啊,松开拳头吧,相信我,你不可能打得过我。”
迟明尧说完这句,就把手机拿出来,没再看过李杨骁一眼。
倒是李杨骁盯着迟明尧,在心里把他凌迟了一千八百遍。
李杨骁觉得自己简直成了个笑话,几分钟前还在心里信誓旦旦地想着,现在的一切他都可以不要,之前的八年尝试他也全部可以弃之不顾,他可以抛下一切去另一个城市,开启一段和现在完全不同的人生。
但迟明尧居然放过了他,这让他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无处着力,也没那么疼,于是他心底那点奄奄一息的小火苗又着起来了,又有个声音对他说,再试试吧,或许呢,都走了这么久了。
李杨骁在心里把迟明尧骂够了,骂累了。对着空气愣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他觉得要烦死自己了。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李杨骁睁开眼,发现自己和迟明尧贴得很近。他猜是昨晚天气太凉,自己又一向畏寒,忍不住朝迟明尧这个唯一的热源贴近了一点。
他觉得自己腰上有点重,低头一看,迟明尧把胳膊搭在了上面。与此同时,他还看到了迟明尧勃起了,晨勃,内裤上还被浸湿了小小的一片。
李杨骁作为一个纯gay,一个外表清高、内心黄暴、博览群片的颜控,在这一刻他决定暂时不计前嫌,趁着迟明尧睡着的时候先看个回本。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把迟明尧从上到下视奸了一番,一边视奸一边还在内心评价。看到脸,他想的是,这么污浊的心灵怎么能配得上这么美好的颜值?看到喉结,他想的是,看上去口感不错。再往下看,他想的是,胸上的两点颜色不错,腹肌看上去手感也挺好。再往下看,就看到内裤下面勃起的地方,李杨骁默默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尺寸,然后在心里评价:嗯,器大活烂。
全部视奸完之后,李杨骁又拾起了刚刚丢出去的节操,以及对迟明尧的恨。他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一点,想和迟明尧拉开距离。
但他稍稍一动,迟明尧就察觉到了,他半睁着眼睛看了看李杨骁,看上去有点睡懵了。也许是看到两个人实在贴得太近,他嗓子哑哑地问了句:“冷吗?”
李杨骁对于刚刚的视奸行为有点做贼心虚,他说:“啊?”
迟明尧又闭上眼睛,说:“冷就靠近点,我体温比你高。”
李杨骁:“……”
什么情况,这画风和昨晚好不一样啊!
看着迟明尧又睡过去了,李杨骁在旁边心情复杂地琢磨着,迟明尧白天大多时候都还是不错的,但一到晚上就会变得很恶劣。他想了想,得出了一个结论——大概是狼变吧。他觉得自己以后要避免和迟明尧在夜间接触。
李杨骁躺在旁边胡思乱想了一通,坐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迟明尧,心里骂了句:“熊孩子。”然后就掀开帐篷走出去洗漱了。
第23章
在外面洗漱的时候,李杨骁听到迟明尧在帐篷里喊他的名字。
他匆忙洗了两下脸,走过去掀开帐篷问:“怎么了?”
迟明尧抛过来他的手机,说:“你电话,一大早催命啊。”
手机还在振动,李杨骁接住了一看,是那个导演的来电,他接通了,那边说:“李杨骁是吧?不好意思啊,明天的计划有变动,你看今天有时间吗?不然我们改在今天试镜?”
李杨骁有点吃不准迟明尧他们什么时候下山,他有点犹豫道:“今天试镜啊……我得问一下……”
迟明尧已经坐起来了,问:“是徐峻之?他说什么?”
李杨骁拿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周围的水,看着迟明尧说:“徐导让我今天去试镜……”
“几点?”迟明尧问。
电话那头听出了迟明尧的声音,问:“迟少在你旁边吗?这样,你们看时间安排吧,实在今天没时间,我们就约后天吧。”
李杨骁听电话的时候垂着眼睛,湿透的睫毛结在一起,头发也滴着水,整张脸黑白对比分明,看上去莫名有种出水芙蓉的通透感。
迟明尧伸手说:“拿过来我和他说。”
李杨骁把手机递过去,又靠近了一点,想听清电话那头在说什么。
迟明尧对着手机说:“下午吧,提前一小时给你电话。”
那边又说了什么,迟明尧说:“还是试一下吧,看看角色合不合适。”
迟明尧讲电话的时候,李杨骁一直在旁边看着他。李杨骁很少会盯着一个人看很久,但大概是眼珠比较黑的缘故,他看人的时候总会显得很专注。
导演在那边聊起别的事情,李杨骁听了一会儿,开始对着空气发愣。
迟明尧挂了电话,把手机递给李杨骁。李杨骁没注意,正想什么想得出神。有一滴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来,快要流到眼睛里,迟明尧伸手用拇指帮他抹了一下。
李杨骁这才回神,猝不及防地几下心跳,说不清是被吓得,还是突如其来的一阵心动。
他不太自在地在迟明尧碰过的地方又抹了一下,问:“下午去吗?”
迟明尧靠在帐篷上看着他说:“嗯,吃完午饭去吧。”
李杨骁出去以后,迟明尧又靠着帐篷闭了会儿眼睛,脑子里闪过昨晚的画面。李杨骁那时看他的眼神,还有握紧的拳头。
他觉得昨晚有点失控,这种事情在遇到李杨骁之前从来都没发生过,他并不是一个很冲动的人,他一向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但自从认识李杨骁之后,他好像总是在冲动,而且冲动之下总是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决定。
譬如现在,他已经不自觉把自己和李杨骁捆在了一起。他想起李杨骁刚刚头发上滴下的水珠,觉得冲动可能也未必是坏事——所有事情都按计划好的来,那还有什么意思。
曹烨这时走进了帐篷,说:“刚起呢?昨晚折腾得挺久啊?”
迟明尧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干嘛啊?”
曹烨拿过迟明尧丢在一旁的烟盒,从里面摸出一根给自己点上,说:“我先和梁思喆下山了,去跟许云初对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我真不明白,梁思喆这种惯犯,连幼儿园第一次拉手的女同学都快被扒出来了,名声差到这个地步,怎么每次出新闻,还是能让这些人连环高潮啊?”
曹烨说:“不知道,闲的呗,整个娱乐圈都快被梁思喆衬托成一个巨大的莲花池了。”
迟明尧被逗笑了,说:“他们是闲的,你呢?黄莺可是说,前一阵子你又勾搭上了哪个小演员。”
“操,什么时候啊?”曹烨愣了一下,说,“哦,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在酒吧里。那是我喝大了,她送我回家来着,什么都没发生,我保证。”
迟明尧套上了上衣,说:“跟我保证算什么回事啊?你去跟梁思喆保证呗。”
“跟他保证又算怎么回事啊?”曹烨摸过烟盒看了一眼说,“我拿走了啊,没烟抽了。”
迟明尧朝他踹了一脚,被曹烨一闪身躲过去了,怒道:“操,你拿走我抽什么啊?”
曹烨飞快出了帐篷,声音传进来:“你抽李杨骁的啊。”
迟明尧洗漱的时候,李杨骁站在其他人旁边,听他们聊昨晚飙车的事情。他实在想象不出,在这么曲折狭窄的盘山路上,车速开到120迈是什么感觉。迟明尧昨天带他开过一段,但车速并不太快,虽然当时在车上感觉心惊肉跳,但他还是想尝试一下这种濒死极限的过程——随时随刻都有可能丧命悬崖,想想多刺激啊。
可惜迟明尧昨晚被曹烨叫走了好一阵,等回来的时候,其他人已经陆陆续续把车兜回来了。李杨骁看着不远处烟雾缭绕的山顶,打算等哪天自己有时间了,也租辆车绕着这条路转一圈。只是不知道以自己的车技能不能顺利开完全程,毕竟这么窄的路,似乎没办法在半路掉头。
但他没想到,这个一闪而过的想法,居然在几分钟后就实现了。
迟明尧把那辆越野车开了过来,然后下车对李杨骁说:“要不要开?”
李杨骁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问自己要不要开车。看迟明尧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他按捺住脑子里的兴奋,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说:“我开试试吧。”
迟明尧便把钥匙扔过来说:“给。”
李杨骁接住了,心里有个声音很雀跃地说:路虎哎!
坐在驾驶位上,他系了安全带,扭了下车钥匙发动车,一切做得还算顺畅,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露怯。
开始那段路比较平缓,虽然弯多了一点,但路还是很宽敞的。李杨骁没开过底盘这么高的车,一开始视角极不适应,没敢开得太快,适应之后,他逐渐提了车速。
开了一段,他渐渐发现这种九曲十八弯的盘山路,其实开起来也别有一番趣味,因为谁也不知道拐过这道弯会是什么样的风景,不知道是险途还是坦途,不知道云会不会又遮住日光,一切都是未知的,这种感觉还不错。
他把窗开到最大,风呼呼的灌进来,吹得他头发全飞起来。
风刮得很响的时候,他听到迟明尧说了句什么,没听清。他朝旁边看了一眼,迟明尧脸上的表情罕见地柔和,看起来竟然有种温柔的感觉。
他把车窗往上提了一点,大声问:“你刚说什么?”
迟明尧笑了一下:“我问你,开心吗?”
李杨骁点头说:“开心啊。”
“从你的表情可以看出来。”
李杨骁听他这么说,才意识到自己的嘴角一直是朝上翘的。他好像真的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