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仁宗皇帝本纪(93)
一般作戏做个十天半月也就够了,各位宰相就会上书劝皇帝好好吃饭。劝个两三次,皇帝终于听了,从此一切照旧。
但反正赵受益已经住进玉宸宫了,避正殿就避正殿,有张床睡就好。减常膳就减常膳,他不用一顿吃八个菜也能吃饱。
这些常规操作,赵受益相信自己能够长期坚持下去。
在他坚持不好好吃饭的时间里,各级宗室就好好在家待着吧,尤其是八贤王,在家和王妃一起吃斋念佛就好,可千万不要出来打听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大事。
“现在只希望包拯那边动作能快些。”
赵受益给刘恩看了看从西北传回来的军报:“大捷,李元昊被生擒,寇准他们就要回来了。”
刘恩接过军报,扫了两眼:“太快了。”
赵受益笑道:“这已经算慢的了。武曲星君亲自上阵打前锋,要是再和西夏耗上两年,咱们的脸才是真正丢光了。”
刘恩道:“只怕寇准会在包拯解决完襄阳王之前就回来。”
赵受益摇头:“不能。他们带着二十万大军,走不快。而且现在才刚刚擒了李元昊,攻占西夏国都。清理小股的散兵游勇、打扫战场、安顿后方还需要一段时间。今年九月之前能回来就算快了,到那时候,襄阳王早就人头落地了。”
刘恩道:“那就好。”
又问:“到那时候,太后……”
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太后的病那时候能不能好。
赵受益笑着点头:“当然会好。不仅好,而且还是大好。朕要让太后亲自到城外迎接莱国公。”
“想必莱国公一定很吃惊。”
“当然,这可是朕给莱国公准备的惊喜之一。”
亲眼看见已经出局的老对手生龙活虎地站在城头,这不是惊喜,而是惊悚。
“第二个惊喜,就是朕的好表弟了。”
“看看这里,狄青亲帅二百士兵闯入西夏皇宫,活捉伪帝李元昊。这份功劳,值得朕赏他一个枢密使了。”
第56章 应天西北有一座高楼
应天府府衙内室, 公孙策拎着一本灰扑扑的账册, 对知府裴元笑道:“裴大人, 这是天禧三年应天府的流水账, 对不对?”
裴元看了一眼那账册的封皮,点了点头:“没错。”
公孙策说:“好。”
“天禧三年, 正月甲子, 得三司内藏绸万五千匹;”
“丁卯,出银三千七百一十六两四千三分六又千分之四百三十二厘移栽宫苑树木;”
公孙策抬头:“裴大人,细致。”
“乙亥,出粮三万一千二百一十一石又六斗二升四又百分之二十一合供养厢军;”
“裴大人,这百分之二十一合的米,是打算喂猫哪?”
裴元闭目不语。
见他不答话, 公孙策也就不再搭理他,兀自将账目念了下去:“己卯, 出绢三千一百三十二匹购买笔墨;”
“丙戌……”
他的语速逐渐加快, 食指飞快地扫过账目,迅速翻到下一页,半个时辰后,半尺厚的账册都被他翻完了。
裴元道:“这位先生,可曾算出些什么?”
他语气略带嘲讽, 实在是公孙策翻账册的样子颇类儿戏。
连把算盘都不拿, 半个时辰翻完一府之地整年的流水账。难道他以为草草翻完这些账目,就能找出什么线索吗?
公孙策微微喘.息,额头隐约渗出些晶亮的汗水, 目光炯炯,从眸底透出些兴奋。
“裴大人,”他说:“应天府在天禧三年这一年里,结余的银钱、绢帛、粮食,折抵黄金,约为九万七千六百四十八两二钱六分四厘。”
他笑了一声:“裴大人,金银至厘而止,米至合而止,否则不仅是账不好算,算出来的数目,还有些吓人。”
裴元缓缓道:“应天富庶,每年有些结余,也不足为奇。”
公孙策点头:“当然,应天是国朝南京,理应有些钱粮留存。”
裴元道:“天将过午,公孙先生与包大人不如随本官前去用些茶饭?”
他背在身后的双手,悄悄地揩了一把冷汗。
天禧三年,那时候他还不在应天知府的任上。但从前任留下的记录来看,那一年,王爷确实拿了黄金十万两去……
公孙策道:“不忙,学生家贫,一天只吃两顿饭。早上那一顿在驿站吃了,晚上那一顿天黑之后再吃也不迟。”
他伸手拿过另一本满是积灰的账册:“饭要一顿一顿地吃,账要一年一年地算。来,咱们再对一对天禧四年的账。”
裴元道:“公孙先生不饿,本府也饿了。恕本府不能奉陪了。”
他得赶进去告诉王爷,事情有变,这二人留不得了……
他刚抽身欲走,忽然手腕被人死死地钳住了:“裴大人,国事要紧,还是留下了与我们核账吧。”
裴元一回头,正好对上包拯那张威严肃穆的脸。
包拯皱着眉头,紧紧攥着裴元的手腕:“公孙先生核账还需一些时间,裴大人不如坐下来慢慢等待。”
裴元想要挣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似铁钳一般,力大无穷,根本挣扎不动,心中暗骂:好个农夫!又因查账之前是他自己将随从护卫都遣离的,这会儿也没人进来救他,只得被包拯拽到了桌案前坐下。
公孙策捧着天禧四年的账本,笑吟吟地踱步到他面前:“天禧四年,庚辛,正月戊午,得内廷赏金一百五十两……”
裴元绝望地闭了闭眼。
王爷,大事不好了!
襄阳王府内,赵爵斜倚在贵妃榻上,看着殿上舞姬翩翩起舞,饮了一口美妾手里艳红的葡萄酒,歪头对转运使霍芳道:“你看,还是咱们在应天府,山高皇帝远来得好。听说我在汴梁的那些哥哥们,现在连肉都吃不上一口,门也不得出,日子过得别提多么凄惨了。”
霍芳的目光从殿上一名绿衣舞姬的身上收回:“官家都减了常膳,王爷们也只好委屈点,跟着吃几天的斋饭。横竖也不过十天半月,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赵爵哼笑一声:“孤是一天也委屈不得!”
他向后一仰,躺在了一名美妾的怀里。美妾惊呼一声,继而娇笑,向赵爵的嘴里喂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
赵爵咽了那颗葡萄,对霍芳道:“孤生来就该享尽天下所有的富贵,生来就该居于万人之上。我那侄儿也忒不晓事,”他笑了一声:“好好地做他的皇帝就是了,这世间什么不是他的,何苦来的委屈自己,还带累亲戚跟他一起受罪。”
那绿衣舞姬踮起脚尖,身姿飞旋,越发趁得细腰盈盈一握,弱柳扶风。
霍芳道:“王爷说得是。”
赵爵皱了一下眉,拿玉箸敲着金碗,对着殿上喊:“那个绿衣服的,上来给本王斟酒!”
那绿衣舞姬一惊,动作一滞,却被裙角绊住,跌倒在地。她吃痛地“嘶”了一声,左手撑地坐起,肩背腰肢起伏之间形成一道完美的曲线。
霍芳慢慢坐回座位,饮了一口酒。
他刚才几乎瞬间站了起来。
赵爵暗地里冷笑,对那舞姬喝道:“动作快点!”
舞姬不敢抗命,飞快地站起来,整理衣裙,小步趋至赵爵面前。
赵爵捏着她的下巴:“你叫什么?”
舞姬娇娇柔柔地道:“奴名翠翘。”
赵爵笑了:“你瞧本王,放着你这个美人在府中,竟从没宠幸过你,真是暴殄天物。”
他猛地将翠翘拉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孤今晚,就给你这个脸面。”
翠翘双颊绯红,不敢言语。
赵爵掐了一把她的腰肢:“还不谢过本王!”
翠翘低声道:“奴谢过王爷恩典。”
赵爵满意地笑笑:“这就对了。”
推着她站起:“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