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立迦勒底(144)

　　单从身体构造上来说，她已经连“人类”这个概念都不是了。
　　圣杯回应了她的愿望, 但充斥着负面情绪的地区却影响了圣杯。在数不清的人消失时，魔神柱哈帕斯也以Berserker的职介降临于世。爱理手中的圣杯成为了它的动力炉，却也在同一时刻将爱理与魔神柱捆绑在一起。
　　纯白的外壳，却有疯狂的内在。
　　童真的外表，却有阴暗的愿望。
　　那正是魔神柱哈帕斯降临此世的核心。
　　“没关系，没关系哦……爱理……”
　　“要问为什么的话……我已经来到你的身边了。”
　　“【……小久？是小久吗？】”
　　女孩的声音与其说是透过声带传递，倒不如说是透过魔力震荡空气频率而形成的。事实上，爱理已经连双眼都失去作用，比起人类的视觉，现在充斥在她“眼中”的，则是魔力反馈形成的红外线视觉一样的画面。
　　但即便爱理已经成为这幅模样，绿谷出久还是认出了她，并坚持来到了她的身边。双腿自膝盖以下已经全部被来路上的高浓度魔力血液腐蚀，甚至就连绿谷出久的双手，都呈现出类似腐败的迹象。
　　为了制作炸|弹而一定要小心保护的双手，现在却为了爱理彻底成为报废的物品。
　　但对于现在的绿谷出久来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是他不会放弃的了。
　　眼前的畸形肉块堆砌而成的东西上，唯有爱理额头那只异常增长的角可以证明这个地方还有那么一个曾经鲜活的女孩子存在。可绿谷出久却仿佛没看见那些扭曲可怖的肉块，对着爱理的方向露出一个异常苍白的微笑。
　　“……是我哦，爱理。我来救你了。”
　　就在绿谷出久说出那句话之后，在他身后半步之遥的爆豪胜己则重重将头砸在他的后背。金发的少年死死咬住牙，不让自己再多说一句话。而就在他将自己还算完好的左手贴上绿谷的后背，轰然的爆炸自掌心穿透了他的心脏后，那枚与绿谷出久心跳绑定的炸|弹也终于发挥了他的作用。
　　“……还清了吗？”
　　“不知道。”
　　爆豪胜己曾经撕碎了绿谷出久的英雄笔记，将他的梦想踩在脚底。所以现在的爆豪胜己选择实现绿谷出久的愿望，杀死他而让炸|弹爆炸，将爱理仅剩的那点血肉彻底从魔神柱的内部剥离粉碎。
　　或许惨烈，或许痛苦。
　　但至少……有人得到了“拯救”。
　　***
　　梦境的链接断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是藤丸立香看着Rider魁札尔给予魔神柱哈帕斯最后一击的时刻。自从来到这个特异点世界，迦勒底的少女御主就将大部分心神放在了绿谷出久的身上。
　　藤丸立香将自己代入对方的生活，理解对方的思想，过分投入的后果，便是她对绿谷出久产生了共情。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将自己当成了绿谷出久。
　　破坏着（魔）什（神）么（柱）
　　拯救着（特）什（异）么（点）
　　为了见到的什（死）么（亡）而痛苦
　　为了背负的什（责）么（任）而沉重
　　……
　　甚至于他们都为了某个目的，而让自己不得不踏上一条注定布满荆棘、充满艰难的道路。
　　中南美洲的女神将那只金色的圣杯取出，就在她将黏着在圣杯上的多余肉块清除掉的瞬间，少女御主却眼尖的看见，在圣杯外层附着的肉块上，有几缕墨绿色的头发与金色的头发混杂在一起。
　　——为什么……会这样？！
　　藤丸立香想要拯救绿谷出久，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绿谷出久却为了爱理而与魔神柱一起同归于尽。甚至就在她和弟弟策划战术，消灭魔神柱的时候，橘发的少女却将她想要拯救的对象一同消灭。
　　——结果到头来，她什么都没能拯救得了。
　　“……南丁格尔，你在吧？”
　　“是的，我在。Master怎么了？有哪里受伤了吗？”
　　“不是的、不是的……南丁格尔，拜托你使用宝具，将绿谷出久救回来。”
　　她的声音头一次如此恳切的充满哀求，但向来不听人说话的Berserker却在看见圣杯外侧黏着的属于魔神柱的部分肉片上残留的发丝，却一句话都没法说。
　　要说什么呢？说人已经无法救回来了吗？
　　先不说无法救人的这件事，对于Berserker南丁格尔来说有多不愉快。单单就是此刻御主藤丸立香所体现出来的精神状态，就足以让这位战地天使选择沉默了。
　　“……如果是说治疗的话，姐姐，梅林的宝具也可以治疗喔！”
　　瞬间被引火烧身了的花之魔术师瞪大眼睛，显然不理解为什么少年御主选择将他拖下水，也不肯开口说出实情，以便让明显开始有些精神崩溃趋势的藤丸立香认清现实。
　　“就这一次，拜托啦。”藤丸立夏抬起头，望向梅林的视线格外真挚。
　　和苦苦挣扎着并意图拒绝接受事实的藤丸立香不同，附议施展治疗宝具去尝试挽救爆豪胜己与绿谷出久的少年御主，则明显是抱着让姐姐接受现实的念头而同意的。
　　半人类半梦魇的冠位Caster眯起眼睛，有那么一瞬，他竟是觉得眼前这位未成年的少年御主有着与他相似的、游离于人性的旁观者角度的冷酷。举起法杖的梅林，他长长的白色发辫在身后随风扬起。瑰丽的花瓣自天空落下，脚底生长的花朵也逐步占领眼前所见的每一寸土地。
　　“星之内海，瞭望之台。自乐园的尽头告知汝等，愿汝等的故事充满祝福。只有洁白无瑕之人方可进入——『永世隔绝的理想乡（Garden of Avalon）』！”
　　与此同时，Berserker的南丁格尔也在另一位人类御主藤丸立夏的暗示下，释放魔力开始施展宝具——结合了近现代“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的护士概念而形成的虚影在她的身后出现，伴随着高高举起的十字柄的大砍刀挥下，南丁格尔的宝具也在梅林的宝具之后开始发动效果。
　　“将全部的毒害消除，以我全部的力量引导人类走向幸福……『我将根绝一切毒害（Nightingale Pledge）』！”
　　但理所当然的，除了在场几位人类与英灵们的伤势得到回复外，那几缕发丝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治疗只能治愈伤口，唯有死者无法复苏。
　　这是任何人都知道的事情。
　　但只要藤丸立香还在拒绝，作为弟弟的立夏就会负起责任让姐姐重新认识现实。
　　哪怕这举动只会加深她心中遭受的残酷，他依然选择如此。
　　“姐姐，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被你拯救的。”
　　少年御主一步一步走近他的姐姐，他捧起她的脸颊，蔚蓝色的眼瞳不带任何犹豫的望向她充斥着破碎的痛苦的金色眸子。
　　“而拯救，也从来都不意味着只有一种方式。”
　　身高172cm的少年微微低头，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姐姐的额头。尽管没有任何理由，但这个动作却仿佛将立夏的冷静传递过去给了立香。
　　“姐姐知道被沥青黏住的鸟么——被沥青黏住的鸟儿无法飞起，只能就那样被困在原地慢慢等死。而人即便将它从沥青的地面捞起，用有机油性溶剂去除它身上的沥青，但鸟儿依然会死——因为能够除掉沥青的溶剂里有比较多的挥发性物质，或许人类察觉不到也不会受到影响，但鸟儿就不一样了。纤细敏感的鸟儿无法忍受那些，最后即便是去除沥青，也离不开死亡的结局。”
　　“……所以，你是想说我最初的‘拯救’是错误的吗？意思是，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对那只鸟儿伸出手吗？”
　　“不是的。我真正想告诉姐姐的是——尽管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死亡的结局，但至少姐姐将那只鸟儿从粘稠黑暗的沥青之中捞了起来。”
　　黑发蓝眸的少年对她露出微笑，如同雨后初晴的天空。
　　“我想，对于那只鸟儿来说……当它被你捧在手里，离开了那片沥青时，它就已经得到‘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