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失败以后(44)
他跟着那玄镜门的弟子往前走,路上能看见不少其他门派的修士,又想起一件事来,问道:“这位道友,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那弟子道:“道友请说。”
相长宁道:“你们宗门有没有一个叫郁长风的弟子。”
那弟子愣了一下,相长宁想了想,又补充道:“或许他已经不是弟子了,成了什么长老一类的人,你可认识?”
那弟子听罢,苦思冥想了半日,才摇头道:“抱歉,我进内门时日尚短,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道友或可找其他人问问。”
相长宁闻言,便仍旧道了一声谢,转个弯,前面出现了重重楼宇,屋檐高低错落,十分壮观,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到了一间小院前,那弟子便道:“清虚宗的道友宿在此处,若有什么需要,道友只管与我们说便是,不必客气。”
相长宁点点头,那弟子又客气几句,这才离去了。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还道你要等结婴大典结束之后才来,晃荡了这么些天,你倒总算是记起来这桩事情了。”
相长宁一笑,进得门去,一面道:“这话怎说的?我答应过的事情,向来是说到做到的。”
西面的轩窗大开,秦于晏正坐在窗下,闻言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道:“大多数人作出承诺的时候大抵都是信誓旦旦,坦坦荡荡的,但是毁诺的时候,也都是真心实意,觉得自己实在是做不到的。”
他说着,忽而想起来什么,自嘲一笑:“罢了,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
待相长宁进了屋,秦于晏才将目光从棋盘上收回来,道:“两日后便是大典,这期间你收敛些,不要作妖,免得节外生枝,待大典结束,我们便回宗门去。”
相长宁随手从棋盅内拈了几枚白子,一上一下地抛着玩,懒洋洋地答应了,又道:“我记得你年纪似乎也不大,怎么这样闷?”
闻言,秦于晏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他结成金丹已有三百多年,头一回听见有人说他年纪小,而且还是从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孩童口中说出来的,不由失笑,想了想,忍不住挤兑道:“自然比不得您老人家年轻。”
相长宁表情一滞,将棋子抛入棋盅内,转身便走,后面还传来秦于晏明知故问的声音:“欸,怎么不高兴了?”
这院子虽然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相长宁很容易便寻到了一间空屋子住了下来,粗略收拾一番之后,他便取出一面巴掌大的菱花铜镜来,搁在桌上,不多时,那铜镜表面上飘起了一缕灰色的雾气,那雾气逐渐凝结成了一道人形,青年模样,眉目清隽,正是殷寒庭的魂魄。
他左右四顾,才道:“咱们已经到玄镜门了么?”
相长宁点点头,随口道:“这两日你就在房间里修炼,用我教给你的方法,凝炼魂魄,切记不要随便出门,免得被人收了去,这里人多手杂,到时候便是我也救不得你。”
殷寒庭听罢,道了一声谢,表示自己一定会听话,随后便果然在墙角找了个地方,开始修炼起来,相长宁看了他一眼,阖上双目,盘膝入定,房间陷入了一片宁静中。
识海中是一片无垠的黑暗,如同夜晚下的荒漠,相长宁在其中踽踽独行,他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颗细沙,无论如何,也走不出那片荒漠。
既然走不出,那就不走了。
相长宁停下脚步,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然回头,却见一点寒星灼灼闪烁,飞速朝这边疾驰而来,若流星一般,眨眼间便扑至近前。
那寒星骤然爆发出巨大的白色光芒,相长宁忍不住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他看清了那光芒中挟裹着一道锋利无匹的剑刃,只听轻微一声闷响,是利刃撕裂皮肉的声音。
剧痛席卷而来,相长宁被那剑势带得后退一步,然后停下,他徒手抓住那剑刃,就这么硬生生地将剑一寸寸拔了出来,巨大的疼痛直击灵魂深处。
就在这时,耳边骤然传来一声巨吼,将相长宁惊醒,他倏然睁开双眼,目光冰冷无比,眼底似有汹涌的暗流,几欲噬人,过了一瞬,他闭眼再睁开眼,那暗流便平息了。
相长宁回想起刚刚的事情,心中喟叹一声,当初连云山头那一剑,果然还是让他生出了心障,幸而有混元鼎在,否则他刚刚恐怕要中招了,看来还是要加紧修炼,早早把曲清江杀掉了事。
想到这里,相长宁一面运转丹田的灵力,丹田中,一个玄色小鼎正在缓缓旋转着,自从他真正筑基以后,混元鼎便一直好端端待在丹田内,不会再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这是好事。
经过这一番折腾,相长宁被扰了心绪,索性不再修炼,站起身来,外面已是深夜了,一片漆黑,他推门出去,只见暗蓝色的穹顶之上挂着一轮银月,满天星斗闪烁着,如同人的一呼一吸,夜风徐来,令人不由精神一振。
相长宁起了兴致,爬上屋顶,他身形小,动作灵巧得如同一只猫似的,连瓦片都不曾惊动,才刚刚在房顶坐定,脚下便传来一个声音,道:“这大半夜的不修炼不睡觉,倒跑来爬我的屋顶,你是成心的么?”
闻言,相长宁不由嬉皮笑脸道:“自然是诚心的,你这房顶风景独好,不上来看一看太可惜了,大道漫漫,日后还有成千上万个修炼的日子,难道还差这一天?”
底下没声了,相长宁又道:“你真不上来?看你年纪轻轻——”
很快,一阵轻微的窸窣声音响起,秦于晏的身影出现在屋顶上,他掸了掸衣袍,环顾四周,随后颇有些嫌弃地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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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长宁:呵!直男。
过一会还有一更~么么哒!~
第50章
银色的月光肆意洒落在无垠的黑夜中, 将远处的重重楼宇勾勒出隐约的影子来,如同画匠以水墨泼出来的一般,影影绰绰。
秦于晏微微仰头盯着苍穹看了片刻,才道:“平平罢了,与清虚宗无甚区别。”
相长宁正躺在屋顶上, 惬意无比地看着漫天星子,一时忘形, 随口道:“那是你见识少, 缥缈宗有个摘星台, 那摘星台上的星子才叫好看。”
“哦?”秦于晏微微眯了一下眼,道:“有多好看?”
相长宁正欲回话,猛然反应过来,打个哈哈道:“我也没亲眼见过,但是听家中长辈曾说起那摘星台,语气推崇备至, 大概是十分好看的。”
他及时捞了一把自己, 又把话头推给了那名莫须有的长辈,十分圆满, 秦于晏倒也不追问, 只是道:“星子而已, 待哪日你渡劫飞升,得登仙道, 这漫天星斗, 任君撷取。”
相长宁笑了:“到了那时, 你就会有别的念想,也并不会在意这区区几颗星子了。”
秦于晏盯着天上那一轮银月,并不言语,夜风轻送,相长宁忽然觉得远处有什么东西闪过,带着银色的光芒,就仿佛一颗星子落入了夜色中似的。
起初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却听秦于晏道:“那是什么东西?”
银色的星子飞速坠落,拖出一道长长的银光,如同彗星一般,在他们头顶无声地炸开,化作点点星芒,好似一朵盛放的烟花,漂亮得惊心。
相长宁讶异道:“大半夜的放烟花?”
秦于晏缓缓摇头,沉声道:“不是烟花,是剑气。”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那些银色的星芒闪烁着,迅速朝四面八方飞溅开来,霎时间,一股锋锐的寒意笼罩了玄镜门整个门派,那种感觉,就仿佛有一双如刀一般凛冽的眼睛在盯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似的,令人心生畏惧和不适。
相长宁猛地坐起来,瞳仁微张,他的动作引起了秦于晏的注意,若有所思地道:“怎么?”
“没什么,”相长宁很快收敛了神色,慢吞吞地道:“是谁放的剑气?”
秦于晏淡淡道:“不知,但是敢在一个大宗门面前如此肆无忌惮,不是高手,就是蠢货。”
他说完,便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衣袍翻飞,如鹤一般轻飘飘落地,头也不抬地道:“看完星星就回房去,不要多生事端。”
随即便传来门扉合上的吱呀声,院子里再次恢复了寂静,相长宁微微眯了一下眼,然后抬眼去看那些四散的剑气,如幽灵一般在空中穿梭着,徘徊不去。
他心里默默地念叨着一个名字,然后勾起唇角笑了,曲清江,真是久违了,想不到在这儿都能碰着你。
相长宁站在房顶上,看到周围楼宇陆续有人出来,他们都发现了上空的那些徘徊的剑气,一时间惊疑不定,议论纷纷起来。
相长宁伸了个懒腰,意兴阑珊地跃下屋顶,秦于晏的房间窗户黑黢黢一片,也不知在做什么,他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殷寒庭仍旧坐在墙角,勤勤恳恳地修炼着。
一夜过去,相长宁再出门的时候,外面已经炸开了锅,无他,昨夜那些剑气竟然到现在还未曾消散,在上空徘徊盘旋,似乎将整个玄镜门都纳入其范围之中,可谓是肆无忌惮。
修士们先是好奇,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状,有不怕死的人驾着法器上去查看,但是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是囫囵个了,才将将靠近些许,那些剑气就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齐刷刷调头过来,将人扎了个对穿,连逃都来不及。
直到这时,所有人才意识到,事情似乎生了什么变故,他们被这些剑气团团困在了玄镜门范围内。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修士们也是自觉倒霉,他们不过是来送个贺礼,拉拉关系,怎么就碰上了这等事情,一个不慎,恐怕小命都要搭进去。
所有人都不是傻子,眼下这情况,明显是玄镜门招惹上了哪位大能寻仇来了。
众修士们如何能坐以待毙,眼看着逃不出去,便抓住玄镜门的弟子们追问,要他们给个章程,一时间到处都闹哄哄的,相长宁倒是心里有底,十分淡定地从人群中挤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