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失败以后(153)
相长宁:“嗯?”
他颇有点震惊得没回过神:“曲清江是他的儿子?”
秦于晏道:“不错,整个清虚宗知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正好我是其中一个。”
如此一来,此事便明明白白了,曲清江初时下山游历,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被木中火给钻了空子,性命危急之时,被冲阳道尊察觉,立即下山将他带了回来,正束手无策时,秦于晏悟剑出了岔子,走火入魔,神智不醒,冲阳道尊便想了一个馊主意,将火毒之源转入了修为更高的秦于晏体内,减轻了曲清江的伤势,至于秦于晏,则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他修为更高,更是难得一见的天灵根,简直是木中火的不二之选,再加上冲阳道尊偏心眼,把曲清江送去了连云山,而秦于晏的余生却只能在与木中火苦苦斗争中度过了。
相长宁挼清了来龙去脉,对于冲阳道尊的评价则是,此人当真是自私偏心到了极致,就这样也能达到元婴期修为,多年却毫无寸进,可见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心中生气,又问:“所以你这回将他杀了么?”
秦于晏忽然笑了一下,道:“没有,我只是让他尝了尝我曾经所经历过的遭遇罢了,他本就是元婴期修士,这大概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虽然没了修为,但是再活个百八十年不成问题。”
“那紫气峰是怎么回事?”相长宁忽而问道。
秦于晏顿了顿,他将目光移向混沌,慢慢地道:“紫气峰被屠一事,本不是我所愿,只是当时为煞气所影响,激起了魔婴的杀气,后来的事情我并无印象。”
相长宁眉头微皱,他看着混沌,魔婴那两条小腿还露在外面,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也不挣扎了,静静地垂着,仿佛极力降低存在感似的。
相长宁道:“方才混沌如何说?”
秦于晏还未开口,一个沉沉的声音响起,道:“魔种成长的速度太快,长此以往,他必然无法压制魔婴,日后将会沦为魔种的傀儡,被魔婴取而代之。”
相长宁心头一突,看向混沌,问道:“既然如此,是否有法可解?”
混沌唔了一声,道:“解法我已与他说过了,既然自身不能压制,便需要借助于外力,比如一些能够使神台清明,坚定本心的法宝之类的。”
相长宁点点头,混沌又道:“至于修炼天魔道的方法,我也都告诉过他了。”
它说着,又转向秦于晏,语气意味深长地道:“天魔一道与旁的道不同,不必刻意压抑自身,否则到时候会适得其反,切记。”
秦于晏颔首表示知道了,又道了一声谢,混沌似乎有点犯困,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嘴巴一张,魔婴便吧嗒掉了下来,滚落在地,团成了一个球,却并不敢再如之前那般放肆,老老实实地蹲在墙角,令相长宁都不由多看了几眼。
混沌交代完了事情,相长宁便让它回了混元鼎,他一面将混元鼎收回丹田,一面好奇地问:“它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要刻意压抑什么?”
听了这话,秦于晏面上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然后一把抓过他,在相长宁莫名的神色中,俯下身来,亲了他一下,轻笑着在他耳边低语道:“就是这个意思。”
然后在相长宁震惊的,恍如看老流氓的神色中,大笑着退开些许。
相长宁搓了搓脸皮,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脸颊都烧起来了,大概是太热的缘故,才这么点时间不见,这人竟然能做出来这种事情。
他咳了一声,取出一张灵符来,往上面写了字之后,快速将它叠了起来,秦于晏见了,便随口问道:“怎么了?”
相长宁一面往灵符中打入灵力,一面解释道:“我记得从前连云山上有一株千年醒魂木,后来我将它伐下,炼制成了一样法宝,送给了郁长风,醒魂木对于修士稳固修为,清明灵台十分有效,如今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比它更好的东西了,不如向郁长风要过来,给你先用着。”
他说着,又抽空瞄了蹲在墙角装死的魔婴一眼,道:“免得被什么东西钻了空子。”
魔婴听了,不由起了怒意,气急道:“本座不是什么东西!”
“知道了,”相长宁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继续道:“待日后寻到了更好的,再给你换下来便是。”
他说着,指尖微弹,那传讯符很快便化作一道灵光,消失在黑暗中。
按理来说,以郁长风的性格,这道传讯符发出去,半天之内便会有回应,只是意外的是,相长宁与秦于晏在这山洞中等了整整一日,都没有看到回信。
这还是头一回发生这种情况,相长宁的心中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若是郁长风已经闭关了,也会提前发传讯符告知他一声才对,为何一丝消息都没有?
第169章
玄镜门以西, 有无数大山,一眼望去,仿佛如翠色林海,满目墨绿, 即便是在这深冬之际,漫山遍野都是生长了长青的树木,看上去就仿佛丝毫不畏严寒一般。
而其中一座山,形状长得有些奇特, 上宽下尖,山顶平平, 乍一看模样有点像一个陀螺,有人戏称它为陀螺山。
因为天气缘故, 山顶上大部分的乔木都已落光了叶子,只有少数松柏仍旧在苦苦支撑,山顶边缘生长着一棵老松,不知有多少个年头了, 枝干虬劲,身体盘曲着, 以一种岌岌可危的姿势向悬崖下面探出去, 仿佛风一大,它就会整个被连根拔起似的。
那树下坐着一个青年,正闭目调息, 表情平静, 风声阵阵, 就在这时,一道灵光从远处的天际划过,迅速朝他的方向掠过来,眨眼便扑至面前,青年似有所觉地睁开双目,伸手正欲抓住那灵光,却被另一只手抢了先。
郁长风眉头微皱,看着曲清江慢条斯理地将那道灵光捏在手中,片刻后,光芒逝去,露出真实面目来,是一枚传讯符。
他将叠成纸鹤模样的黄符在指尖把玩片刻,像是孩童头一回看到了好玩的东西一般,仔细观察,翻来覆去,郁长风冷眼看着,开口道:“你不觉得这是一种十分失礼的行为吗?”
曲清江听了,抬眼看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竟然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只是他不常笑,这一笑起来,反而把郁长风给惊住了,曲清江道:“你说话的时候,倒与他很像。”
郁长风微微垂下眼,不看他,也不说话,他怕自己一时激动,做出点什么事情来,只是这人也配在他面前提起先生,想到这里,郁长风的眼中便闪过几分厌恶来。
曲清江却没有看到似的,他将那纸鹤把玩了半天,才问道:“你要看么?”
郁长风自然是想看的,那传讯符上的灵力他十分熟悉,肯定是先生发过来的,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这时曲清江已经开始拆起那纸鹤来,很快,传讯符被拆开了,他快速地上下扫了一眼,将上面的内容看过之后,才将符纸递过来,道:“给你。”
那模样姿态,就仿佛当着别人的面拆阅他人的信件,是一件十分微不足道的事情,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郁长风简直是恨不得一拳捣烂了他。
但是先生的信件是不能不看的,郁长风轻扯唇角,露出一丝讥嘲的笑容:“多谢你了。”
曲清江仔细地打量着他的面孔,然后忽然道:“你这样又与他不像了。”
郁长风脸色微微一僵,曲清江像是没有看到似的,继续道:“若是我敢拆阅他的传讯符,他恐怕要把这符纸扔回我脸上来。”
闻言,郁长风呵地冷笑一声,道:“先生真是脾气好,若是换了旁人,恐怕要把你打得不能自理了。”
他说着,伸手夺过传讯符,又补充一句:“若非我修为比不过你,又受制于你,只怕你早已死了千百回了。”
曲清江听了,竟然还点点头,道:“你说得有理。”
郁长风以一种脑子有病的奇异眼光盯着他看了看,然后低头开始阅览起传讯符上的字来,果然是先生发来的。
看完之后,他心里叹了一口气,若是在往常的时候收到这传讯符,他必定十分高兴,只是眼下这境况,他恨不得先生压根想不起他来,因为他若是不回信,先生必定会发现不对,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正在郁长风犯愁的时候,忽然察觉到曲清江已经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了许久了,就仿佛是等待着什么似的,郁长风脊背上都泛起了一股子凉意,他道:“你作甚?”
曲清江慢慢地道:“你不给他回传讯符么?”
郁长风起先还有些发蒙,几乎是在一刹那,他就明白了对方的言下之意,他抿着唇,冷声道:“不必回了。”
曲清江道:“这可不行。”
他说着,取出一枚空白的符纸来,递给郁长风,不容拒绝地道:“别叫你先生担心了。”
郁长风不接,曲清江也不以为意,只是将符纸放下,起身道:“你总会写的。”
他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便转身离开了,郁长风看着他灰白色的背影消失在丛木之后,打从心眼里觉得,曲清江这人,恐怕是疯掉了。
他的目光移向地上的黄符,风声掠过,符纸边缘疯狂地翻飞着,像是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中心部分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令它动弹不得,就如郁长风此时的丹田一般,他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来。
相长宁犹记得曲清江刚被送来连云山那会,很是沉默寡言,总垂着眼,不喜与人对视,那时郁长风还是一名小童子,做些烹茶煮酒,洒扫庭院的琐碎事情。
相长宁靠在庭院树下,翘着腿乘凉,对站在一旁的曲清江闲闲道:“以后你就跟小长风做事吧。”
曲清江那时已是筑基后期修为,让他跟着才炼气巅峰的郁长风做事情,实在是有些委屈了,但是他并不多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郁长风性子活泼,总是爱说些童言稚语,惹人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