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魔慈悲甜(35)
“没有。”
3号内车厢门打开,木昭快步走来,面上神色依旧沉着镇定,问:“怎么回事?”
陈棠棠道:“不知。”
1号内车厢门打开,一身黑的戴帽少年踏着冷冽徐徐走来,语气平淡地道:“故障,走。”
上下车门只有一扇,那便是2号车厢的中端。陈棠棠上前打量半晌,说:“列车的外门卡住了。”
“让开。”冷酷平淡的声音在众人屏息的安静车厢里尤其悦耳。
陈棠棠退到一旁。
燕秋晨缓缓抬起手,盈盈金光在黑色的手套下一闪即逝。
“风行八卦觅无踪,阴阳万物造化同。破。”
手心与车门相交,掌中的八卦图腾凝成一瞬,爆发惊人玄力,车门在空中旋转数圈,哐得一声巨响,砸在地上。
燕秋晨率先跨出列车,回头冷冷地瞥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的李俊杰,充满警告意味。
李俊杰吓得立刻捂住嘴巴,缩在琴圆背后。
唐小方不爽地嘀咕,“切。装X!”
陈棠棠走到外面空旷的场地上,高声喊道:“大家不要拥挤,依次排好队。妖修和丹宗到我这里集合,鬼修到燕秋晨身边集合。”
唐小方贴住李俊杰,两人无尾熊似地缠在一块。他任性地说:“我不要去那里,我就和你们走了。”
听见这句话的陈棠棠将视线投过来,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句,“唐小方。”
“哎!”唐小方扬起脖子应。
陈棠棠不容置否地道:“回你原来的队伍。”
“哦……”被大义灭亲的唐小方垂头丧气地回到鬼修。
琴圆问:“小芳为什么对燕秋晨抱有敌意?”
李俊杰小声说:“有三个人跟随唐门道祖学习。一个是唐韬韬,忽略不计。一个是燕秋晨,再一个就是唐秀瑶。燕秋晨迟迟不回燕家。校长和道祖又将他看作是半个儿子。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吗?”
琴圆一点就通,“小芳担心燕秋晨抢走他哥的位子?”
李俊杰点点头,“尤其是瑶哥还做了很多色令智昏的事。在唐门长老看来,或许他不适合接管唐门。”
琴圆道:“名门世家最注重血脉传承,小芳多虑了。”
李俊杰欲言又止,最后神色焦虑地说:“哎呀,你不懂!”
琴圆脱言而出:“的确。不是很懂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的想法。”
李俊杰被他随口一噎,竟然无法反驳。
唐小方还未走远,扭头气冲冲地说:“有什么了不起!我哥比他厉害多了!”
琴圆打趣说:“裸奔、脱衣、嗨歌吗?那的确,没人能比的过他。”
唐小方神色颓唐,在陈棠棠的监视下收敛情绪,挠了挠头,片刻后又郁卒地入队。
陈棠棠道:“我们已经接近皎月峡谷,再徒步一小时便能到达目的地。山路陡峭,大家注意脚下,不要掉队,不要走散。”
皎月峡谷不知隐匿在哪座山脉上。沿途青翠环绕,雾气空濛,耳听潮水拍岸,似有千钧之势,风雷之威。
山路崎岖,峭壁险峻,最狭窄处仅余一人通过。
许是放假无课,惬意过头的阿笛达斯心宽体胖,零食吃了不少,横向发展。本想轻巧钻过,却没料到猛地卡在两山夹击的过道上。她俏丽的小脸涨得通红,嘴里碎碎念道:“吸气,收腹,奋斗!”
山里面的人扯她的手,山外面的人推她的脚,三方协力,依旧没能成功。
琴圆双手架在她的咯吱窝下,见她不停地“吸气,收腹,奋斗!”,忍不住低头笑个不停,肩膀颤抖。
这下可惹恼了娇憨的小姑娘,抬起头叫道:“呀呀呸!”
琴圆偏过头去,抿嘴轻笑,“抱歉,你实在太可爱了。”
在外头用力推的陈棠棠忍俊不禁,以咳嗽掩饰笑意。
阿笛气道:“学姐,你也笑我!”
陈棠棠道:“对不住,是我孤陋寡闻了。第一次见到被卡住的箜篌。”
这句调侃的话倒是提醒了小姑娘,口中咒法一念,“美少女战士,变身!”
夺目金光,闪耀山林。
琴圆轻松地拉出箜篌,将它温柔地放置在地。
李俊杰一时好奇,蹲在面前,伸手拨弄琴弦。
一串空灵清幽的音符缓缓流淌,见远山如黛,近水含烟,兴之所至,他忽然想高歌一曲。然而腹中提气,嘴方张开,便被琴圆毫不留情地一把捂住,嗓音低沉地警告:“在没能熟练掌握这项天赋之前,你还是闭嘴吧!”
李俊杰:“唔唔唔!”(知道了!)
待所有学生都通过,四列纵队合并成一列。燕秋晨打头,陈棠棠护中,木昭垫后,继续向前穿过吊桥。
两岸山峰高耸入云,雄姿奇伟;陡壁悬崖,峥嵘险峻;吊桥摇晃,水流湍急,声若奔马,令人魂颤魄惊。
眼见即将平安护送全体学生抵达对岸时,异变陡生。
吊桥木板突然从中间怦然断裂,电光石火一刹间,木昭用力将身前和身侧的学生全部推上岸,而自己却跌入万丈深渊中。
“木昭!”一直紧观情势的唐小方见状,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跳。
燕秋晨伸手欲抓,却徒劳无用。他对陈棠棠喊道:“嫂子!”
他素来寡言,此一声“嫂子”,包含让陈棠棠照顾鬼修学生之意。
“你别乱来!”陈棠棠神色一惊,却已有两道身影一齐跃了下去。
“圆哥!”李俊杰眼睁睁看着琴圆默默不语地跳崖,情急之下,欲舍命陪君子。哪知后腿一蹬,突然一股大力将他拉了回去。
李俊杰回头叫道:“你干什么?”
阿笛达斯瞪了他一眼,骂道:“疯了么?先出去通知老师!”
李俊杰指着断裂的吊桥,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嗓音颤抖:“我们……我们出不去了!”
陈棠棠冷静指挥:“全体都有,原地扎营。阿笛暂时代理木昭,接管丹宗。小卓和马盖代替燕秋晨,保护鬼修学生。”
“是!”
……
噗通!噗通!噗通——
三道声响,水花激烈迸射,四条人影沉入水中。
燕秋晨和琴圆是南方人,原本便熟悉水性,因此早就提前憋气,淹入江河。待沉势渐缓,便伸手拨水游动起来。
唐小方虽然是东北爷们,但风铃夜渡毗邻大海,他时常与步秋风下海骑鲨鱼,因此也是一条浪里小白龙,最擅翻江倒海。倒是苦了木昭,土生土长的北方姑娘,不识水性,倒霉旱鸭子一只。
唐小方使出吃奶的劲,在湍急的水流中捞起溺水的木昭,将她带上岸。
琴圆和燕秋晨随后一步跟上。
木昭脸色惨白,胸前已无起伏。
唐小方怔在那里,忽然掉下泪来。
琴圆抬手拍上他后脑勺,骂道:“愣着干嘛?人工呼吸!”
一巴掌打醒唐小方,后者立刻进行急救。
一分钟后。
“咳咳咳咳……”木昭恢复呼吸,剧烈地咳嗽,将水都吐了出来。
一双美眸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却是鼻青脸肿的唐小方撅起的嘴。
大脑尚未反映过来,身体已经做出应对之策,及时闪避。
唐小方一头扎进泥沙里。他“呸呸呸”吐掉沙子,抬眼却见木昭凤眸冷瞪,隐有怒气,下意识指着琴圆,脱口而出,“是他叫我亲你的!”
琴圆:???
木昭抬手欲打,唐小方立即坐直身体,闭上眼。
木昭问:“怎么不躲?”
唐小方大声背诵:“唐门家训,妻子恼怒,欲打丈夫泄愤时,丈夫不得还手,不得逃避!”
见他又满嘴胡话,一副富家浪荡子弟的做派,木昭放下手,愠怒道:“不可理喻!”
她还穿着夏季的校服,被水一湿,曼妙曲线尽显。
琴圆和燕秋晨老实地背过身去,低头拧干衣服。唯独唐小方这个二愣子张开眼说:“我升个火给你烤烤吧?”
木昭反应过来,立刻转身,谁知唐小方道:“哎呀,我不介意你平胸!不用躲啦!”
木昭家教严谨,听他胡言乱语,脸红得欲滴血,眼中却含霜覆雪。
听不下去的琴圆一巴掌拍上他的脑袋,斥道:“你太爷爷有没有教你男女有别?”
唐小方如实以对,“他说没打算娶人姑娘,就不能牵她的手。可是我已经打定主意要娶木昭,可以牵手了。”
琴圆被他气到没脾气。
“滋~”火焰燃烧。
在唐小方插科打诨的时候,燕秋晨已经在远处升起火堆,脱下衣服正欲烤干。
唐小方对他背影怒道:“男女有别你知不知道啊?!别以为身材比我好,就能勾引我老婆!”他愤愤不平地转回头,捡木枝,搭架子,掐火诀,做完一切后,谄媚地对木昭笑道:“媳妇儿,来烤火。”
良好的教养,使木昭说不出“滚”字这样带有侮辱性的话语。
琴圆见她似乎快被气吐血,忙说:“我牵他去遛遛,不打扰你。你慢慢烤,天气转凉,容易感冒。”
于是将唐小方拉走了。
唐小方傻乎乎地说:“圆哥你快掐我一把,看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怎么亲了木昭呀。”
琴圆泼冷水地说:“不用掐你了。你就是在做梦。”
唐小方道:“哦。那我永远不要醒过来。”
等两人走得远了,琴圆才道:“凭木昭的身手,在当时的情况下,若不管周围的学生,能够全身而退。你的眼光不错。”
唐小方美滋滋地说:“对呀,对呀。她虽然冷,但是心是热乎乎的。”
琴圆又道:“根正苗红的大家闺秀,最讨厌不着边际的纨绔子弟。”
唐小方道:“我爸都打算把我和我哥从唐门族谱上除名了。以后我们兄弟孤苦伶仃,相依为命,没有纨绔的资本了。”
他说着咬牙切齿,“我爸说要叫燕秋晨改名叫唐秋晨。他又说要把我和我哥赶出唐门,叫我们下海捞鱼维持生计!哼!稀罕啊!我直播老早存够钱在东北买房子了!”
他脸色一转,喜滋滋地说:“然后我就和木昭两人,卿卿我我,生很多很多娃娃打酱油。”
琴圆见他陷入美好的自我遐想中,道:“你和你哥志不在唐门。下海捕鱼,我看挺好。”
走了一会,耳闻溪水潺潺,青鸟啾鸣,见石桥小船,青瓦白墙,炊烟袅袅。
琴圆奇怪地问:“荒山野岭,怎么会有一座人烟稀薄的古镇?”
不知何时跟上来的燕秋晨语气平淡地说:“鬼镇。”
第49章 时间之心
琴圆道:“崖底有古怪, 我们不要走散。先回去找木昭。”
三人原路返回,却在原地只见燃烧的篝火,不见木昭。唐小方脸色骤变, 火急火燎欲冲进树林中, 琴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说:“或许她有急事处理, 暂时离开。我们先等十分钟。十分钟后她不回来,再去寻。”
唐小方道:“这里荒山野岭, 杳无人烟。她就算有要事离开, 也会留下讯息!”说着便大力甩开琴圆, 一个箭步扎入密林中。
见状,燕秋晨立刻紧追而上。但出乎两人意料,不过前脚后脚一刹间的功夫, 唐小方竟然也离奇消失。
林深树密,花影幢幢,危机四伏。
燕秋晨伸手向后,在背上的琴包夹层里抽出一把锋锐唐刀。他是个左撇子, 挥舞唐刀走在前面,披荆斩棘。
琴圆跟在后头,突然而然地问:“你为什么喜欢走在前面?”
从初见一刻起, 他便一直领头。
意料中的,燕秋晨并未回答。
琴圆道:“走在前面的人,遇到危险时,首当其冲。”
李俊杰不在, 负责调动气氛的人便是他。
他唠唠叨叨地说:“你一直在保护大家。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心地善良。你这模样,倒和你们道祖在天上做公务员的时候,有几分相似。”
他以为主动提及燕秋晨的师父,后者会感一些兴趣。哪知燕秋晨清心寡欲,无动于衷,继续埋头开垦人迹未至的崎岖山路。
琴圆自欺欺人地想,或许燕秋晨耳朵不好使,又或许燕秋晨的母语不是中文,导致他无法融入集体。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面前的冷峻少年突然驻足。
他道:“分开。”
原来是遇见一条分叉路口。
琴圆道:“我们先一起走左边,如果左边的路不对,再折回来走右边。”他说着便要抬步进入路口,哪知横空劈来一柄唐刀。
琴圆旋身闪避,正欲质问他,一抬头便被他漆黑犀利的眼眸盯住。
燕秋晨语气平淡地说:“找到唐秀方,带回去。”他说着便收起唐刀,往另一条路走。
琴圆不是不懂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燕秋晨去送死。他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故意问道:“唐秀方是谁?我只认识唐小方。”
唐秀芳便是唐小方原来的名字。当初四人组在翠花养猪场同塌而眠时,唐小方曾主动提起自己的改名事件。
按照他的说法,改名是为了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俗话说的命运,分为“命”和运。
命是先天所出,即将人的出生日期换算成金木水火土五行。
运乃后天所化,即姓名、居住的风水环境。
姓名一旦定下,便伴随一生。
人的言语有一种力量,说的人多了,或许这件事就能成真,此为言灵之力。因此作为被人呼唤一生的姓名,也会产生一种玄奇的力量。这种力量与阴阳五行相结合,便会产生吉凶,随之影响人的命运。
名字取得好是福禄,瞎取就是诅咒。
比如说女生最好避免取带“婵”的名字。
婵字拆开便是“女”和“单”。
形单影只,终究是孤。
因此最忌将“婵”放在女生姓名最后一字。
合适的取名时间在婴儿出生时,最佳的改名时间在孩子上学前,和工作时。
唐小方和他爸打了十几年拉锯战,终于在上高中之前,成功把“秀芳”改成了“小方”。
改名成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注册信息,开通直播间,向他爸“宣战”,再次挑战唐门家规。
琴圆一想到唐小方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就笑了出来。而燕秋晨依旧一声不吭。
琴圆望着他孤傲孑然的背影,忽然想起李俊杰曾经的科普。
唐门嫡长子的左膀右臂,自小接受与嫡长子相同的教育。在嫡长子智商下线的时候,负责暂代,统领大局。
风纪委员长唐心是其一,那么燕秋晨便是其二。也难怪唐小方杞人忧天。毕竟谨言慎行的唐心和冷静自持的燕秋晨怎么看都比为爱癫狂的唐秀瑶靠谱。
两人又走了一阵,仍旧在树林中打转,毫无收获。许是选错了一条路,琴圆建议道:“折回去走左边的吧。”
正在此时,燕秋晨冷眼运刀,向前凝力一斩,顷刻间乱石分崩,震爆四野!轰然巨响过后,参天古木一劈为二,露出隐蔽在后的未知秘境。
黑黝黝的洞口与他们对视,犹如蛰伏在暗处的凶兽,伺机而动。
燕秋晨横刀在前,跨步进入,不忘回头丢下一句,“等着。”
你在外头等着,我进去探路。
这般我行我素的霸道总裁范,倘若琴圆是个柔弱的傻白甜少女,恐怕此刻已经双手捧心,倾慕不已。
但——
琴圆紧跟其上,无奈地说道:“这位年轻的金发少年,我真的不是弱鸡。不瞒你说,我的实际年龄都可以做你太爷爷的太爷爷。”
燕秋晨依旧沉默,只抬起头来看洞穴顶端的壁画。
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镶嵌在周围,熠熠生辉,照亮一室。壁画上的人与动物栩栩如生,似乎正在诉说一件陈年旧事。
远古时期,水患肆虐,民不聊生。昔日禹王便曾向太上老君借走定海神针,竭力治理洪水。水患平息后,神器便遗留在东海龙宫,擎天支地,以示尊威。
水在风水学上,素来被当做是财富的象征。
水,意味着“发”,发财吉利。
因此为了表达对河水带来财富的感激,亦为了祈求来年继续风调雨顺,虔诚的子民便会举行祭祀仪式。
祭祀对于古人来说神圣无比,既是尊重,亦是敬畏,因此绝不容人玷污,亦不允人破坏。
——壁画所所描绘的,便是当地人民的祭祀仪式。
他们将宰杀完毕的肥美肉块放在粗犷的陶土器皿上,插了三根鸡毛,对天地河三者作拜。巫师在队列前神色肃穆地祷祝。
随后人们便将一座水晶棺材推入河中,见汹涌的河水渐渐淹没棺材,岸边的人们振臂欢呼,手舞足蹈。他们围绕篝火欢欣地跳舞,彻夜不休。舞蹈之后,便分食祭祀完毕后的肉糜。他们认为,吃神与祖先尝过的东西,能够健康平安,长命百岁。
琴圆喃喃地问:“棺材里放的是什么?”
人还是动物?
死人还是活人?男人还是女人?
琴圆心中震荡之际,忽然感觉四周安静得诡异。他抬头,空荡的洞穴内,却不见黑衣少年。
琴圆叫道:“燕秋晨?”
洞穴内回荡他的声音。
他向前奔跑,大声喊道:“燕秋晨!”
敌人一直潜伏在暗处,窥视他们。而他们竟然对敌人一无所知。
来敌是谁?有何目的?
他满腹疑窦,继续向前寻人。偌大的山洞九曲十八弯,绕了两个钟之后,胸前的定海神珠突然隐隐发出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