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不收(49)
作者:十月岚
时间:2019-02-22 18:42:21
标签:强制
“江亦行你开门,嘶好痛...药我给你拿来了,快开门!”他没空处理伤口,任由血顺着裤脚流下来,一瘸一拐地跑到厕所门口继续敲门。
听到沈予砰砰的敲门声,里面靠墙坐在地上的江亦行意识模糊地站起身,全身力气都压在门把手上往下一按,打开门的一瞬间看到沈予着急的模样,他就精疲力尽地倒在了那人怀里,原本嘴边的一句我没事别担心都来不及说就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然而这种无意识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江亦行没一会儿感觉自己又看到了迷雾中那两个依偎着坐在地上的人。和上次一样,却又有点不同。
现在他的脚下是荆棘密布,眼前是浓雾重重。他还是像上次那样,尝试着拨开迷雾朝两人靠近,试图看清两个人——或许还可以有交流,他有太多问题想问了。
他正忍受着脚掌被划破的刺痛往前走,没想到沈予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并且抱着他的腰把他往后拽。
两人跌倒在地上,沈予哭着不停地向他道歉,小心地牵起他伤痕满布的手,手忙脚乱用衣袖擦他渗血的脚心,泪流满面却还是温柔的吻他,而后紧紧抱着遍体鳞伤的他不肯放开。
他不解沈予此刻的惊慌和恐惧,想和沈予说话让他不要担心,一低头就看到沈予十个指头几乎都要破了,正流着血。
他又无暇顾及远处两个人,把沈予的手指含在嘴里用温润的舌头舔去上面的血渍。他明明动一动就感觉自己要被撕裂,却更加心疼沈予,轻轻地给他吹着指尖的伤口。
他一晃神,看到那两个人又消失在了迷雾里,自己也渐渐地感受不到身边的沈予。
没有了支撑,江亦行闭上眼睛陷入了黑暗。
再后来不知道自己的意识在未知的混沌里游走了多久,他终于攒了点力气,动了动眼皮看到有光进入自己的视线,等他艰难的转过头看到手边是沈予的手,指头上竟然真的有结痂的小伤口。
他于是想,还没死——或者确实死了,但只要身边还是沈予,不由得就松了一口气。
他又一点一点用手指去触碰沈予,瞬间就被那人反手紧紧抓在手里。
他紧接着感受到唇上一片湿热,看到沈予将噙着的一口水渡进他的嘴里,急切的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只感觉自己摇摇头算是回答,沈予就扑下身来抱住了他,有温柔的液体顺着他的脖颈流到颈窝,他抬起手拍拍沈予的背算是宽慰他,疲惫至极就又睡了过去。
而沈予在江亦行短暂的清醒后,抱着他不愿放手,就着这个姿势又在床头坐了两天两夜,一直通过那张泛黄的纸和褚安交流。
那天江亦行晕倒之后,直觉他并非胃疼,第一反应就是把那张纸从衣袖里取出来看,上面只有褚安说让他立刻联系自己,他按照褚安说的方式扎破了指尖在纸上写字,等了一整天 终于等到了褚安的回复。
褚安告诉他江亦行没事,即使他看起来痛得快要死过去,晕倒一次、两次甚至一直昏睡,他都不会死。他同时也告诉了沈予全部的真相,包括江亦行本人不知道的部分。
——此时江亦行的命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而是无轮境的。
沈予觉得这种交流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于是问褚安为什么他不能和自己见面说话,褚安那边片刻的沉默后,反问他江亦行是不是给了他什么东西。
他看着自己抱住江亦行交叠在他手臂上的两只手,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江亦行要送自己那串珠子。
他说,我手上有一串珠子。
褚安告诉他,那可能是江亦行为了阻止他再和地府有任何接触,以同样的代价换来的。自己在接到他的信息后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在同事的协助下,与他联系上。
现在江亦行已经断了一切的退路,一心要强留他在人间,哪怕是一缕魂魄,哪怕是只有半年的时间。
沈予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写字,紧紧抱着江亦行又哭了出来。
他想,还是不要和这个人谈了,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爱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根本没有谈判的资格。
就算是他本人,又有什么理由能从江亦行身边把他最爱的人抢走。
这个时候江亦行已经昏睡第四天,到第四天晚上,沈予终于想通,想通了的同时又有点绝望。
他和褚安说,拜托褚安想想办法赶紧把自己“处理掉”,轮回也好灰飞烟灭也罢,总之就是要在江亦行执着的献出生命和他的“生生世世”之前让自己消失,这样干脆利落的斩断这辈子的纠缠不清和无疾而终,下辈子可以继续写两个人的故事,无论是悲是喜,就算是比这辈子更加遗憾的纠缠,但起码能有个相遇,有个开始。
他打算好了,和孟婆通个关系,不喝下最后一碗孟婆汤,下辈子可以尽快的先一步找到江亦行。他也已经想好下辈子怎么比江亦行爱自己更爱他,所以他不能让江亦行就这么消失在无轮境里。
——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机会去爱江亦行,让内心更加坚定。
凭什么就只能他一言不发地成全自己,明明自己也爱他,虽然错过了浪费了很长时间,可是能补偿起来总归是好的。
怀里江亦行还在沉睡,沈予试了试想把那串珠子摘下来,反复好几次都没什么用,他越用劲那十几颗珠子就不断收紧,几乎让他以为手腕要被挤压断裂了。
这玩意儿怎么跟褚安的缚灵绳一样。他腹诽。
他同时想,自己必须去一趟地府,褚安告诉他,因为权限问题,现在查下来沈予无法轮回的原因除了命运薄,还很有可能是因为他身后事并没有处理好,他得亲自去确认一下。
沈予正想办法解开手腕上的珠子,忽而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他立刻咬破最后一个皮肤完好的指尖,看着鲜血冒出来,在纸上写字向褚安说了自己的想法。
他写完以后,低头看着结痂的几个指头,亲了亲江亦行紧闭的双眼,轻声对他说:“你用你的时间和身心把我从一个死人变成活人,变成有血有肉的人,尽管是以这么惨痛的代价——
江亦行,我这辈子是无以为报,唯有不停地爱你,生生世世地爱你,我祈求你给我这个机会,不要就这么让我失去你...失去的滋味那么苦,你忍心让我尝这种滋味吗?”
他流着泪吻他,睫毛煽动着紧紧抱住他,像是要和他变作一个人,和他一起饱受煎熬,和他一起痛死过去。
昏睡至第五天早上,江亦行醒来的时候沈予不在,他四肢还因为体力耗尽而软着,却因为不见沈予想都没有细想掀开被子就下床。脚掌沾地的时候那明显的痛感让他想起了迷雾中满地的荆棘,他一时竟辨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去走了一遭,一时大意跪跌在地上。
他跌倒在地一声闷响,沈予在厨房听到之后扔了手里的筷子就跑回了卧室。
“你醒了!”他冲到床边把江亦行扶起来,“有哪里不舒服吗?——胃还疼吗?”
江亦行摇摇头说不出话,感觉有点恶心。
“我、我给你煮了粥,但是我不太会煮,我给你端过来。”沈予把人扶回床上靠在床头,被子给他拉上来重新盖上,冲他歉意地笑笑:“等下要是实在吃不下,可以让韩晨给你送饭,这几天我都用你的手机跟他们联系,说你病了要休息几天。”
江亦行太想和沈予说话了,奈何嗓子太干讲不出话来,他试着咳了两声,沈予立刻会意,从桌上的保温杯里倒了半杯水给他。
他实在有点渴,仰头喝了一口润在嘴里慢慢咽下去之后感觉好多了。
“好些了吗?”沈予坐在床边给他拍心口,帮他稳定呼吸和心跳节奏。
江亦行的脸还是很白,沈予忍不住想问他痛不痛。
他还想告诉他,自己也很痛——从褚安那里得知他那样偏执近疯狂的决心之后,他也跟着他痛到无以复加。
只不过他自己也知道,再怎么痛也是没有江亦行痛的。这个人独自情深的那十年,这辈子真的没有办法好好弥补了。
江亦行看着沈予,神情由痛苦转向柔和,他动动嘴唇,极小声地努力地说:“你亲亲我,我就好了......”
沈予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他弯起嘴角笑了笑,一言不发地低下头轻轻含住他两片薄唇,温柔地与他接吻,一颗心脏贴着他的,片刻后感觉他呼吸不太平稳了才恋恋不舍放开他,将他唇角吞咽不及的津液耐心舔舐,才又覆在他耳边说:“今天开始,我们的心跳是一样的,血液是一样的,爱是一样的,我不准你爱我比我爱你多一点了。”
江亦行抬起手臂去摸他的发梢,想说好,静默片刻还是没舍得说出来。
过了会儿,沈予端着一碗青菜粥坐在床边,小口小口的一边吹冷一边喂江亦行。
吃了几口他终于可以正常的说话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告诉沈予,别担心,我没事。
沈予放下碗,扯了纸巾给他擦擦嘴角,说:“我不担心,你要是死了,咱俩一块儿投胎去,我比你大三岁,我十八岁,在你十五岁的时候暗恋你,就算死缠烂打也要把你追到手。”
他又端起来,舀了一勺吹凉喂给他:“你要是不答应也没关系,我也在我二十五岁你二十二岁的时候非要和你结婚,暗恋你十年,在二十八岁的时候,向二十五岁的你告白。”
江亦行咽下去之后,笑到:“那我会一边笑你暗恋十年不敢说,一边答应你。”
“好,”沈予低着头,嘴角是比刚刚更为温和的笑意,说:“我也会因为太爱你,为了你付出我的生命。”
江亦行愣了片刻,在他脸颊捏了一把:“瞎说什么。”
沈予没再说话,把碗筷收拾到厨房洗干净,回到卧室掀开被子钻进去,靠在江亦行的身边,抱着他,看着他发呆。
“怎么了?”
“我有问题想问你。”沈予说。
江亦行往上动了动,沈予拿了个枕头给他塞在腰后,靠在他的心口听他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他并没有等江亦行说可以问,自顾自地就问了:
“江总,我的墓地豪华吗?”
江亦行听他半开玩笑的口气,看他一眼,说:“豪华,非常漂亮。”
——他的沈予,真的一点都不会撒谎。
十年不知爱,一朝爱上了也只会把满腔爱意写在脸上说在话里,全是破绽,自己轻易就能重新掌握主动权。
沈予问:“真的吗?周围是不是有大片大片的洋槐,夏天的时候开得清秀又芬芳。”
“嗯,有你喜欢的洋槐,我把它们照顾得很好,就像照顾你一样。”
江亦行的指腹在他唇上摩挲,整个人温柔得一塌糊涂,有点像和煦的春风,也像泠泠的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