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不收(25)

　　江亦行又一次撒了谎，他知道自己需要做点什么才能下定决心来和活着的沈予一刀两断——也可能是和之前那个江亦行一刀两断。
　　沈予神色的慌张自他瞳孔不断放大，他一个不留神就放脱了他的手。
　　他听见沈予说：“可，可除了你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觉得自己就是在等这句话，是沈予亲口告诉他除了他沈予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刚刚亲手在心里砸出来的窟窿好像又补上了一点。
　　他不由自主地就又笑了起来，问沈予：“如果不能轮回，就这样活着不也挺好的吗？你看你生活得就像正常人一样，可以吃饭，睡觉，看电影，可以——”
　　“不一样！”沈予忽而失控地站起来，几乎要掀翻了身后的椅子，他的身体开始一闪一闪的，“不一样...真的不一样，江亦行，你看我现在，我根本不是人啊！”
　　江亦行跟着站起来，摇摇头，暗自叹了一口气。
　　——看来他还是想离开自己，他不明白离开自己有什么好的。
　　“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冷静一点。”
　　江亦行不懂沈予为什么是这么残忍的一个人，他问他：“沈予，如果等我爱上你之后，你突然消失了，我怎么办呢？”
　　——我那么爱你，我可以一直等你，可你偏偏以最激烈的方式离开了我。我好不容易决定苟活，你又重新出现，重新告诉我你即便有一天会爱我，但都是假的。
　　我体会了那么多虚情假意，独独想从你这里讨来一份真心，都不行吗？
　　他想这么问沈予，想想还是算了，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以后沈予都会是自己一个人的。
　　面前的人似乎是冷静了那么一点，看起来没有那么急迫的想说服自己，这让江亦行心里好过多了。
　　他一瞬间又有点后悔刚刚把沈予逼急了，看他不安的样子自己也很心疼——不管再怎么说他心疼沈予还是多过心疼自己的。
　　现在沈予怎么回答那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他又对沈予说：“你瞧你，没事，到时候我真的爱上了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他忍不住再一次撒谎。
　　然后他温柔地牵沈予的手，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把人拉回桌边坐下，一边往他碗里夹菜一边说：“菜都凉了，快吃吧。”
　　沈予不再慌张，却又开始愧疚，他看着江亦行的侧脸，解释到：“我知道这很荒唐，我要跟你道歉，我这么做很过分......”
　　江亦行给他夹了一块茄子喂到嘴边，他犹豫着张了张嘴，江亦行就顺势把整块喂进了他嘴里，轻描淡写道：“婚姻一场，帮你一个忙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不起，我真的...不想就这么永远不人不鬼的...”沈予刚把茄子咽下去，江亦行又给他夹了一片肉，好像不要他说话一样。
　　他伸手一推，转而觉得自己的动作有点失礼，手伸手过去把江亦行的手拉过来，一口咬了那片肉，几下嚼了吞进肚子里，说：“但是我之前说的话是真的，我死了之后，喝过很多碗孟婆汤都没用，所以我要是轮回了肯定都还记得你帮我这个忙，来生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江亦行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筷子：“吃饱了吗？”
　　沈予点点头，还是不放心，害怕江亦行当他在敷衍，随即又郑重其事地重申了一遍：“江亦行我是说真的，你相信我。”
　　他眼底尽是江亦行的笑意。
　　江亦行用纸巾擦了擦手，手臂抬起来掌心贴在沈予的后颈，缓缓地说：“我相信了，我这个人没爱过别人，”他凑得近了些，额头抵住他的，一阵冰凉让他清醒了些，“那你要努力了。吃好了我们就走吧。”
　　“那...那我们现在去哪里？”沈予问。
　　“去附近的公园散散步吧，烟花要晚上七点才开始，现在才四点，你困吗？”
　　沈予感觉有点尴尬，难道他在江亦行心目中的形象就是吃饱就睡，睡醒就吃？看来他得首先纠正他对自己错误的看法。他说：“我又不是猪...那我们去散散步，然后再去看烟花。”
　　是的，他要努力，总不能拂了江亦行的面子。
　　随后江亦行去前台结了账，一扭身就感觉手指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他回头看到沈予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小声对他说：“我牵着你就行了...我看他们那啥...逛街都是拉着手的。”
　　江亦行的无名指和小指自然而然的弯了弯，不动声色地勾住了沈予的手，悄声说：“好。”
　　作者有话说：
　　想和大家聊几句江总和沈予，但是三百字好像写不下，晚一点感兴趣的宝贝去微博找我叭@十月的岚岚呀~ 标题换了一下，感觉容易引起误会，我写的明明是甜文（是啊。 虫捉过一遍了，要是再有虫那我修文的时候接着捉。


第二十一章 亲密教学
　　江亦行所说的公园在商场附近，他们一前一后的走。沈予的步伐总是落后一拍，跟在江亦行身后半步的位置。他指尖的冰凉一点点顺着血液入侵江亦行规律跳动的心脏，同时也贪婪的吸收着那人掌心传来的温度。
　　他后来握住了江亦行的整只手，感觉那人也要回握自己，就又一次说：“没、没事，我牵着你就行。”
　　周一再加上这个时间点，公园里几乎不见人，从盘山的路上去有个寺庙，香火还算旺盛，这两年严查无执照宗教场所，周围的热心市民天天来催园方去办证，终于赶在大检查之前保住了这个庙，还趁势翻修了一遍，整个建筑看起来大气了许多。
　　上山的路很陡，江亦行牵着沈予慢慢上行，时不时的回头看他，看他走得累了，就放慢步伐等他两步，两个人爬到半山腰周围就彻底没人了。
　　江亦行抬头看到阳光透过参天的树间细小的缝隙洒进这静谧的树林，落在地上就像点点的星光，明亮却带不来一点太阳的温度。
　　沈予跟在他背后一直没有说话，只有微弱的喘息声，他有点累。
　　他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感觉手臂有了些温度，心情又不由自主放松下来。然后他摇了摇手臂，眉梢眼角带了惬意的笑，闭着眼睛吸了一大口林间的空气。
　　江亦行以为他是有话要说，转身正想问他怎么了，突然看见一个背着老旧木箱的老人健步走上来，又只好暂时作罢。
　　他拉着沈予侧身让老人，老人却在经过他的时候停住了脚步，转身将他上下打量一遍，笑呵呵地说：“年轻人，一个人爬山啊。”
　　江亦行面上一贯的没什么表情，但看见老人眼中的善意之时，还是礼貌的报以微笑：“是。”
　　老人又往江亦行身边看了看，沈予立刻条件反射往他身后躲了躲。只见老人捋了捋下巴的胡子，说：“年轻人，今天遇见是你我的缘分，我有一句忠告送给你，听与不听信或不信，你可自己分辨。”
　　沈予心道，原来是个行走江湖的神棍。
　　他想拉着江亦行离这个神神叨叨的人远点，却不想江亦行说：“先生请讲。”
　　老人欣慰地点了点头，缓缓道：“今生缘前世果，因果不断，缘分将断。”
　　沈予没由来地听得心烦，他拉了江亦行一把，在他耳边说：“我们走吧，这个人看起来就很奇怪！”
　　“好啦，我一把老骨头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啦，”老人又看江亦行身边的沈予——像是真的能看到他似的，高深莫测地说了句：“年轻人，太心浮气躁不好。”
　　话音未落，老人提了提肩上的旧木箱转身就又健步往山顶去了。
　　沈予惊得愣在原地，片刻后才僵硬着脖子转过去看江亦行，说：“他...他刚刚说‘你们’？！”他回过神来，整个慌得不行，两只手紧紧抓着江亦行的手臂，“天啊，他居然——他能看得见我？！”
　　江亦行：“你刚刚还说人家看起来很奇怪。”
　　“啊他居然能看到我！什么缘什么果的，是不是......是不是他——”
　　沈予撒开手抱着自己的脑袋急得团团转，江亦行都不知道他在慌什么，跟他开玩笑到：“你怕他用什么法器来收了你？你是什么小妖怪？”
　　他把沈予的手拉下来垂在身侧，发现头发被他自己薅得乱七八糟的，一边给他理顺一边又说：“什么前世今生的我根本不信，你倒是信了。”
　　“哎呀不是我信了，你说他上来就说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而且他还能看到我，好奇怪啊！”
　　“这附近有个寺庙，有这种人也不奇怪，那我们下山去吧不往上走了。”江亦行重新牵起他的手握在手心，双手捧着哈了一口热气。
　　沈予一瞬间脑子里就没有那些多余怪诞的想法了，他看着江亦行轻轻揉搓自己的双手，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自己：“你的手怎么都捂不热呢。”
　　他感觉全身一阵酥麻，不受控制地就往后退了退，想把手抽出来。
　　江亦行的笑意有一瞬间僵在嘴角，复而他松开手神色恢复如常，伸手在沈予鼻尖刮了一下，说：“不是要努力么，光我一个人努力可不行。”
　　沈予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可总觉得他的情绪来势汹汹根本不像是他说的那样，自己有点无法招架。
　　他觉得自己被挟持了，不仅一如既往的不懂反抗，甚至有成为帮凶的嫌疑。
　　“对不起...我还不太适应...”他如实地坦诚着心中的想法，小心翼翼地重新拉住了江亦行的手臂往前迈了一步，手顺着他的臂膀慢慢往上，微微踮起脚搂着他的脖颈抱住了他，声音软软糯糯，在他耳边说：“谢谢你，以后还要麻烦你多教我...”
　　江亦行手在他背心拍了拍，说：“谢谢我什么？教你怎么追我？”
　　沈予关键时候脸皮又薄了，他猛地松开手，清咳两声退后几步，为刚刚主动亲近的行为后知后觉地感觉不好意思。
　　“你知道是那个意思就行了，不要老是说出来。”他四处看，就是不敢接上江亦行的视线。
　　江亦行才不管那么多，笑说：“行，你要我喜欢你，那总要做些让我喜欢的事情吧？就这么每天跟着我的话可不行。”
　　“嗯？那我要怎么做？”
　　沈予不知道他正一步步满心欢喜地跌入了江亦行耐心编织的网中。
　　他看见那人往后退了一步，张开双臂对着他说：“过来。”
　　他有点紧张，走过去的时候感觉微弱跳动着的一颗心比之前更努力的收缩起来，导致他的呼吸都变得过于急促。
　　江亦行站在原地等他靠近，除了等待，面上神色如常没有更多的情绪了。
　　“好...好了...”
　　沈予站在江亦行面前两步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