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玄鹤口中说的‘人质‘,小吴看了一眼还泡在水里的戚小胖,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很明显,说的就是他……他们。
小吴一口气还没叹完,人·戚小胖·质突然仰脸问:“所以,水下的姐姐们是那个鸟人故意囚禁的?”
姐姐们?卿白想起他和小吴第一次‘遇见’玄鹤时,对方扮成鬼吏手中勾魂索羁押着的那一连串望不到头的铐手锁脚蒙眼封嘴的女鬼。
莫非,这些尸骨便是她们……
卿白收回思绪,看着在水里泡了许久,皮肤却一点儿也没起皱的戚小胖。他那话虽是问句,却并无疑问的意思,显然心中早已确定答案。
但卿白还是郑重点头:“你想怎么做?”
小吴吃了一惊,小灵犀居然问戚小胖想怎么做?是他说错了还是她听错了?这家伙不是和她一样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人质吗?什么时候有了决策权的?!
戚小胖竟也坦然接受了这份他本不用承担的责任,神色极其认真肃穆地说:“鸟人先将姐姐们困在水牢里,几十年如一日的折磨压榨、把她们当成那劳什子‘神树’的养分!后面下水的那个明明一眼就看出其中关窍,无动于衷就算了!居然还利用姐姐们的遗体滋养自身!还把遗体、还把遗体……弄得乱七八糟!”
“他们都该死!”
小吴再度露出呐喊表情,这这这!这戚小胖真的很不对劲啊!突然知道了那么多他们不知道的信息就算了,那最后一句一出口,身上爆发出来的阴怨之气简直让她幻视枉死城里怨气浓度最高的千年血衣女鬼!
不!不对!那句‘他们都该死’根本就是女人的声音啊!!!
第127章 撼树
小吴脖颈僵硬如生锈, 一卡一顿地扭过头,目光求助地看着九年与卿白。
卿白却淡定:“是,他们的确都该死。所以你想怎么做?”
戚小胖古怪地笑了一下, 笑声尖细, 雌雄莫辨。他缓缓举起一直藏在水下的右手……果然不是受伤,而是手上拿着东西。
戚小胖湿漉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就被坚决取代。
小吴看着戚小胖右手举着的那个熟悉的白瓷小坛, 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你、你想做什么?别想不开——啊!”
‘咔嚓’一声, 白瓷坛应声而碎, 纷纷扬扬与满地碎骨难分你我。
令人意外的是, 那骨灰坛里装的居然不是骨灰, 而是一个……人头。
一个几人都很熟悉的人头。
一个肌肉饱满、唇色红润、发丝柔亮,如花般鲜妍的少女的人头。
卿白看着破坛而出落地翻滚了几圈, 却因面部朝下而恐怖值大幅度下降的人头,轻轻叹息:“又见面了……柳一心同学。”
戚小胖张嘴,声音却是从人头柳一心的口中发出:“对不起, 我骗了你。”
柳一心给自己的脑袋翻了个面, 仰躺在满地白花花的碎骨上, 就好像她还躺在那间每日一睁开眼便满目雪白的病房。
……这样想来,他们在那个伪装成医院的罅隙里看到的也只是柳一心的脑袋。
卿白没有接受柳一心突然的道歉, 避重就轻道:“你是指……之前装成我前男友的模样骗我的事?”
“前男友?”柳一心被这一口突如其来的陈年老瓜震撼得失语, 目光迷茫而涣散, 她看了看明显以保护姿态抱着卿白的九年,又看了看毫不客气地窝在九年怀里、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习以为常的卿白……柳一心小脑都要萎缩了。
震撼之下, 她下意识顺着卿白的话再次道歉, 茫然而语无伦次:“抱歉,我不知道佟酒年是你的前、前男友……我以为他不在,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也在这里……我以为、我只是……从前读书的时候你们总是在一起,我下意识就……”
看着面前这突然从恐怖片画风突变成青春校园回忆录的小吴人都麻了,突然觉得刚刚真情实感着急害怕的自己就像个笑话!
不过就连老同学都把九年大人当成佟酒年……啧啧,这什么年年类年。
卿白翘了一下嘴角,好脾气地纠正柳一心的‘错误’认知:“不,你没错,佟酒年的确不在。”
“这位是……九年。”
柳一心神情更加迷茫了,一副我死得早,你别骗我的古怪表情。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抱着卿白的手臂的力道已经从拢变成箍,抬脸一看,始作俑者还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卿白心中觉得好笑,声音便也带了点笑意出来:“佟酒年死了,在我们高考那年,考完第二天,从我们高中教学楼的天台,‘啪’一下跳了下去……说起来抢救的医院就是你住院的那家,挺巧的。”
“……”
一时之间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只能听见另一边激烈的打斗声。
好半晌,柳一心才艰难开口道:“你……节哀。”
小吴心内腹诽:他现在挺好的,都能笑着说出前男友的死因祭日和抢救医院了……看起来该节哀的是你才对,你的眼珠在淌血泪啊喂!
明明是和柳一心对话,卿白却又看了一眼九年:“嗯,你也是,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柳一心愣愣地躺在白骨铺就的地毯上,双目淌血的样子像极了她曾经在病床上发病的模样。
……她看起来好像很难过。
但还是回应了卿白的话:“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我没想过死而复生那种不切实际的事,只是——”
“那就去魂魄应该去的地方吧,”卿白出声打断柳一心的话,“饮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又是新生。”
他知道我要做什么了……柳一心自下而上呆呆地望着卿白,一如她曾经无数次在课间操时隔着人群静默遥望。
沉默片刻,她弯起眼睛笑了:“谢谢。”
但她似乎并没有听从卿白话的意思,转而重新说起一开始就被卿白带偏的话题:“其实,我一直知道自己的骨灰在哪里,故意骗你们进祠堂,是想借你们的手打破禁锢。”
卿白:“禁锢?”
小吴灵光一现:“那些新郎泥偶!”
经小吴这一提醒,卿白也想起了祠堂寝堂里摆放的那些年份不一的泥偶新郎,而且,寝堂正对斗池。
柳一心弯弯的眉眼平静地舒展开,眼下血红泪痕如蛛网一般迅速爬满她苍白的脸颊,漆黑发丝垫在脑后,犹如礼盒中的丝绒,衬得人头也宛若一个荒诞的艺术品,只是她脸上最后一丝人气也散尽了。
怨气如烟,尽数朝她收拢。
“那是他为姐姐们结的冥婚。”
柳一心看着半空中的玄鹤,眼神森冷,恨不得啖其血肉。
“在巨槐,没有结婚的女子死后入不了祖坟,进不了祠堂,也不能立坟立牌,没有香火祭拜便成了孤魂野鬼。一些人家为了能让女儿入土为安,便会为其结阴亲。这种事在巨槐是传统、是习俗,很常见,他……便是专门做这事的。”
“每当有未出嫁女子去世,她的亲人便会将尸体送来这里,一切交由祠堂操办……新婚当夜,祠堂一半挂白一半挂红,三拜过后,婚书祭祖,男子高坐明堂,而女子……则会被他拖到池边,剜眼拔舌、耳灌铜汁、骨穿锁链,双脚绑缚石块,沉入池底。”
随着怨气的聚拢,血色渐渐沁染柳一心眼珠,她一动不动,任由一切改变在自己身上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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