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试试试!”
阳染开始拨打通讯。
几秒钟后:【对方拒绝了你的通讯。】
全家人都问号了。
他们想过信号被屏蔽无法连通,但没想过被拒绝。
为什么啊?
言言遇到什么了?是暂时没空接通还是不想接通?
……
詹言盘腿坐在床上,手腕还锁在墙上,链条倒是够长,不至于让他活动不了。
“我不是说你不能怀疑我,但咱们能不能考虑一下实际问题?”
不知道在书桌旁忙什么的深影眼珠微动,回给他一个眼神,和从鼻子里哼出的一声:“嗯?”
詹言摇了摇手腕,阴影链条闷闷的响:“你是打算让我晚上睡这儿吗?”
无限给的个人房间可以随便捏造型,但要花积分。顾见承自己住,只捏了一个卧室一张床。
深影走过来,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两颗黑眼珠里一点儿亮都没有。
詹言看得不开心。一边骂无限一边在想该怎么把这个讨厌的审判副本破开。
无限临时搭建的副本显然有不少漏洞,现在他们就在一个漏洞里——这里本来应该是过去的影像,但是因为小顾阴影分身的到来,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全新的幻境。
说不定他就可以从这里找到这个副本的另一个漏洞。
看出他在走神,深影捏住他的下巴,若有所思:“你在引诱我?”
詹言:……
引诱你个大头鬼!
通讯就是这个时候打过来的。
詹言之前认真研习过阳染给他的说明书,还挨个试用过。
此时听见这个熟悉的动静不由得心里一激灵,立刻精神操作了拒接。
阳染的这个通讯功能非常全面,说是视频,但其实是3D投影。这要是把他这边的情况投影过去……
小顾什么时候贴这么近的?!
深影对这个心怀叵测的小玩家很不满。引诱他都引诱得不上心,勾到一半居然还能走神。
“你在想什么?”
詹言:“那个……”
两人周围的环境突然像像素色块一样坍塌了。
詹言瞳孔骤缩,猛然向前伸手去抓深影,但阴影瞬间把他裹住护在里面。在两人之间隔了一层幽深的影。
“小顾……”
深影茫然地看着周围。
色块剥落的家像是被水洗去颜料的玻璃画,温暖的色彩泪痕似的淌下,越来越淡。当最后一点模糊的幻影脱落,他的面前显露出了真相。
悬浮在深渊中的石阶一级一级向上,每一级都是一段过去,位列在审判者冰冷坚硬的坐席之下,等待着被评估、被审判。
现在那席位上正坐着一个浑身笼罩阴影的人。
顾见承下意识撤回了阴影。
言言。审判庭。
石阶像胶卷一样在审判席的座椅下淌过。
他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猛然握住那只手。
“言言,不要看……”
阴影分身的话还没说完,就因为规则压制,回到了本体身上。
顾见承的过去像电影一样在詹言的意识里淌过,可他脑中一直定着顾见承方才的那双眼睛。
惊慌失措的,恐惧的……乞求的。
他在害怕。
因为在无限里浸染过的深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会用一张纸巾托起漂亮的飞蛾把它放飞的少年了。
他手上沾染的,不止是吞噬了异常的阴影。
别看。
求你别看。
我曾经卑劣过、狠毒过、凶戾过的样子。
那双星火摇摇欲坠的眼睛在詹言意识里乞求。
可是詹言不去看也会知晓。
让詹言亲身体验那些那些副本原是无限的私心,审判庭本没有这个规则,审判席只需要知晓受审者的过去就可以了。
脱离了无限硬拗出来的环节,这本就是由白泽神通碎片构成的规则自然流过他的意识,使他知晓一切他本不想知晓的东西。
高大的石席托着詹言上升,一道道石阶在座位下破碎。
过去的重石在深渊里垒砌高台,最终他也到达了这漂萍无根的高台之顶,位列于金色的天平之前。
他头顶生着质坚如玉的角,每一缕发都化作了莹润的白。
本就属于他的神通化作道道洁白的光绸,接在他散开的发尾,像高悬于天的神。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无限把他的神通还给了他,于是他也成了这个副本的一部分。
无限看着他笑。
“全知的白泽啊,你看见这金色的天平了么?它选择了你,把我渴求了无数年岁的规则运转之匙给了你。”
“你不来审判吗?”
你认为深影,是个无罪之人吗?
承认他的有罪,把深影送回它的世界。
亦或者为了爱悖逆你们的人性道德,坚持他的无罪,证明我的真理,为我赢得赌约。
副本的规则牵引审判者抬起手,触碰到天平。
顾见承面孔僵硬如铁铸,星子似的眼一直盯着詹言。
那双琉璃水晶似的双眼里闪耀着无数星辰。
每一颗星辰都是一个灵。
夜空承载着所有的星辰。
顾见承找不到自己的那一颗。
金色的天平在詹言的意识里闪光。
他所知的一切都有了重量。
一些轻盈,一些沉重。
一些要上升,一些要下降。
一些要落在左边,一些要落在右边。
衡量天平上的灵,有罪无罪。
詹言缓缓开口:
“谁来审判?”
莹白的神通缠绕上金色的天平。
信息的重量落在天平之上。
“孕育出你的世界一定有一个很好的意识。”詹言的声音温柔悲悯,“你觉得知晓一切才能带来绝对的公正吗?”
“可是如果你知晓的和我一样多,就知道我们都没有资格审判了。”
莹白的信息在天平上流淌如河,勾勒出一副比星图还要密集的河网。
命运像河网,而它们终将入海。这就是白泽看到的全知。
众生在河网中,他们可以停、可以行、可以跃出水面、可以在分叉口换一条河道。
鱼儿停在一道分叉口。苦难的浪把他推进一条河流,孤儿变成了扒手。幸福的浪把他推进另一条河流,孩童长成了慈善家。
有罪无罪?
谁来审判?
“个子高的人能摘的果子更多,个子矮的人钻障碍更灵巧。有的世界选择延长温善者的河道,有的世界留给狠辣之人更宽广的河道。”
“什么样的规则,孕育什么样的生灵。”詹言看着盘踞在天平另一侧的无限,“你的规则太险恶了,没有灵魂能从中诞生,只会产生像你一样的异常。”
白泽什么都知晓,所以白泽什么都不说。
他看见了整个河网,但总是偏爱灵魂做出选择的那一瞬。
那是每一个灵为自己挣扎出的选择,那是属于他的“未知”。
全知的重量压在天平之上,金色的悬臂为此沉沉下坠。
“审判”的规则已经沉落,副本开始崩塌。
詹言看向顾见承,弯起眼睛对他轻轻一笑,像一弯月抱住了自己的星星。
我看到一条鱼被一次又一次推进险恶的河道,可他没有夭折,没有顺流而下,奔向一潭又一潭枯败的死水。
我看到他一次又一次做出逆流的选择,最终奔涌进宽阔洁净的大海。
“我爱他。”
第316章
审判庭的规则已生裂隙,顾见承从天平上一跃而下。
至高天平失去了平衡,无限坐着的那一端开始降落。
他奔到詹言面前,狠狠抱了他一下,两颗星子似的眼滚烫地燃烧。
所有躁动的阴影都平复了下来,它们拥住詹言。顾见承松开手,影子们把詹言往外推。
他要先把詹言从副本裂开的缝隙里送出去,然后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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