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剑宗这边呆滞,魔修那边同样,萧放惊疑不定,在常人眼中他的行事已经相当疯狂变态,却仍然完全理解不了这位前魔尊的脑回路,不过……在短暂呆滞后,他又突然意识到什么,抬眸看向对面的剑宗等人。
虽然人数锐减,但真正决定战局的,从来不是这些普通魔修的数量,剑宗杀阵被毁,而裴九徵也因为方才与商砚书的交手,使得伤势愈发加重,可萧放却仍有余力,想到此,他兴奋地踏前一步。
剑宗那边同时有所察觉,一下从那种莫名其妙的迷茫状态中回过神来,双方再次剑拔弩张,殷槐正要发动蛊虫,却又见远方一道黑火疾射而来,与先前一般的威压重新降临于众人上方,甚至还更加恐怖几分。
彷佛无所顾忌了一般,气温在瞬间被加热得让人感到灼烫,那些趴伏在剑宗众弟子身上的蛊虫在顷刻间被黑火焚尽,而那团黑火裹挟的人影也径直向魔修的阵型冲去,不管因反噬吐血的殷槐和其他一众普通魔修,他只冲着萧放而来。
萧放立即抬剑迎击,魔气爆散,黑红火焰与萧放所代表的黑气在空中剧烈碰撞,萧放咬紧牙齿,他此刻感觉到的压力,竟是比先前还强大了数倍!
他调动更多的阴翳之力,周身气势随之暴涨,但阴翳的力量每涨一分,黑火的威势竟是跟着也涨一分,彷佛阴翳是某种养料,黑水越是汹涌,劫火越是狂燃。
而且商砚书不复先前慵懒的姿态,他像是很赶时间,一上来便是疾风骤雨般的连攻,劫火的力量也丝毫不加控制,不顾打斗中毁坏了多少剑宗的建筑,也不顾及劫火这愈加暴涨的威势下其他人是否能够承受。
气温愈发灼热,空气都在这热度下开始扭曲,若非孟正平等人及时用剑阵护住众弟子,恐怕他们即便有灵力可以抵御,也会在这样的恐怖高温下,非死即伤。
但人是护住了,侧方那座在剑宗屹立多年见证过数百次祭典仪式的巍峨大殿,却是被熊熊大火所吞没,而后在巨响声中,轰然倒塌。
太微殿在烈火中焚毁的同一刻,萧放也终于承受不住劫火的压力,化作一团飞掠的黑雾,狼狈退去,而殷槐等一众魔修,在更早的时候,劫火尚未有这样的声势时,便已经逃之夭夭了。
商砚书没有追,他悬立在剑宗众人上方,烈火焚烧的太微殿残骸顶部,用彬彬有礼的语气说着强盗般的行径:“本尊今日解你剑宗之危,作为谢礼,你们那匹小马,便归本尊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裴九徵,笑道:“放心,本尊在魔宫之中,也会好好照养他的,金玉做殿,明珠做烛,定不比你们剑宗养得差。”
“仙尊就不必再挂心了——”似挑衅似警告地说完这句,他便再次化作一团黑火,向远方急掠而去。
众人尚处在一种“他说的确实是他们的神马师叔,而不是什么绝世美人对吧”的迷茫中,唯独裴九徵紧盯着那团黑火远去的身影,握剑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远方的山林间,路乘在原地焦急地转圈,他还是相信商砚书的承诺的,因而也愿意听话地在原地等待,只是他担心能否赶得上,以及商砚书又能否战胜萧放,毕竟萧放那满身的魔纹可是来自于阴翳,有着阴翳力量的加成,他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他等了数刻也转了数圈后,终于,那道黑火再次回来,商砚书一落地,路乘便急不可耐地跑到对方身前。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他连声问。
商砚书收起周身火焰时面色有一瞬间的异样,但他随即若无其事道:“为师亲自出马,爱徒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唔……”路乘一时没有答话,他对商砚书的实力委实没什么概念,就连对方的真实身份,也是今天才知晓。
“自然是将萧放击退了,你那好哥哥也安然无恙。”商砚书没好气地轻敲了下小马脑袋。
那就好。路乘顿时长松口气。
他脱力一般地趴到地上,之前冲击铃铛上的禁制他就耗费了不少力量,方才又一直为哥哥提心吊胆,此刻心终于放下,四肢的疲乏也就紧随而来了。
但商砚书却抬起他的脑袋,眯着眼问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向为师交代一番?”
路乘:“额……”
之前光顾着担心哥哥了,什么都没想,他此刻却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点,他之前就觉得商砚书有些恐怖,因而一直不敢向对方老实坦白自己认错人的前因后果,而今日所见正好证实了这一点,这可是劫火太岁,恶名不输于萧放的魔头,他要是知道自己被一匹马给骗了的事,他会作何感想呢?
路乘迎着商砚书的视线,内心在无声中冷汗遍布,他哥哥应该是没事了,但是马上要向商砚书交代一切的他,似乎就要有事了。
第090章 坦白不从宽
虽然之前商砚书说这并不是交易, 理论上路乘有借口继续死不交代,但他不想再骗对方了,这件事本身也一直在他心里憋着, 不是负担胜似负担, 他决定今日不论后果如何,都要勇敢面对这一切。
于是, 路乘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他下山的目的,他认错人的经过,包括他的真实身份, 反正商砚书应该早就已经猜到了, 实在也没什么好瞒的,还不如老实点坦白,也许还能宽大处理。
说完后, 他便低着头,一副静默忏悔状。
商砚书看着小马脑袋上的毛毛, 眸光闪烁不定,路乘说的这一切, 他是猜到了部分的,但是一个很关键的地方他未曾料到,那就是路乘一开始找上他的缘由。
“所以……”他死死盯住路乘, 语气却放得很轻, “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 其实本来都该是对着裴九徵的?”
路乘点头, 就是这样,他之前对商砚书的盲目吹捧, 任性撒娇,以及无论任何险境都要不管不顾奔他而去的承诺,都是因为他以为商砚书是他哥哥。
商砚书知道路乘没有撒谎,因为在路乘说出这个关键点后,很多以前他没有想通的奇怪地方,便都一下通畅了,甚至早在十年前初识的那段时间,路乘就曾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唤过他“哥哥”。
刚刚强压下的劫火再次从指尖不受控地燃起,商砚书深吸口气,指节一寸寸捏紧,将这缕失控外冒的火焰按灭,他藏于袖袍下的手背上用力到青筋凸起,脸上却笑得很轻柔。
“无妨。”他和蔼道,“就算一开始是错认,但这么多年下来,你对为师一定也是有感情的,对吧?”
倒也确实有。路乘点头。
“那么今日便只当重新开始,现在做个选择如何?是跟为师回魔域,还是回仙门去找你那位好哥哥?放心,无论你选择哪一边,为师都会接受。”商砚书好似很大度。
路乘耳朵抖了两下,倏然抬头,不敢置信地打量商砚书,对方竟然那么好说话?
商砚书微笑看他,彷佛在鼓励他勇敢做出选择。
那他的选择当然是……路乘在商砚书的视线中,缓缓、缓缓抬起一只前蹄,然后再缓缓、缓缓向后……
“咻”的一下,路乘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脑袋就被人抱住,而他原本正要向后落去的前蹄也随着这一抱的惯性,被带的落向前方。
“为师就知道,你一定舍不得为师。”商砚书抱住小马脑袋,语气轻缓又温柔。
路乘:“……”
路乘:“!!!”
他尚未从商砚书这说一套做一套的假大方举动中做出反应,就已经被对方一把抱住,像之前一样,强带着向远方急掠。
“爱徒,之前就说要带你来魔域转转,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你便随为师一起入主魔宫罢!”狂乱的疾风中,商砚书朗声笑着,再次加速。
路乘被风灌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有内心愈加多的叹号,随着他一起往魔域的方向疾驰。
魔域位于狱海之后,但狱海其实并非常规意义上的碧蓝大海,而是世界极东的一片永燃不灭的劫火火海及其威势辐射下衍生出的漫长火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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