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愈来愈近,路线小心地往外窥探,受视角所限,他只能看到一抹白色的袍角渐渐走进他的视野。
对方明明早已发觉他的所在,却不像先前那两人那般直接将他揪出来,用绳索套住,又或者用怀抱搂住,而是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礼貌问询:“你是何人?”
路乘瞳孔骤然睁大,这道清冷又温润,如白玉般无暇的嗓音,他不会认错的,是哥哥!
第078章 兄弟重逢
路乘立即就想冲出去, 像之前一样,钻进哥哥怀里,好好拱蹭一番。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只是兴奋地跑到半途, 突然又想起来,他现在不是小马的形态, 而是人形,他哥哥虽然曾在玄武城救过他,有过短暂的照面,但本质上来说, 现在的路乘对他仍然只是一个陌生人。
路乘的脚步渐渐慢下来, 神情也从兴奋欢喜变成了些许的忐忑,他站到裴九徵几步远的地方,就不再走了, 只小心翼翼地开口:“仙尊,是我, 你还记得我吗?”
“路乘。”裴九徵竟是直接叫出了路乘的名字,他将手中的剑收起, 走到路乘身前,眉眼中带着些许陌生的打量,却又不自觉地柔和弯起, “在玄武城, 我们见过。”
他记得我!路乘一下又开心起来,他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激动, 矜持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呀?”
在玄武城那短暂的照面中, 路乘总共就对裴九徵说了一个等字,随后他就被扔出去了,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与裴九徵好好说过话,介绍过姓名。
“子衡他们与我讲起过,你为何会在这里?”裴九徵道。
“我……我是来找麒麟的。”路乘开始胡说八道,“玄武城的时候我跟我师父走散了,我师父曾经说他喜欢麒麟,有机会想来见见,我就想师父会不会到瀛洲来,所以就也过来找麒麟了……”
他化用,或者说抄袭了商砚书之前的借口,但商砚书这个借口本身其实就编的很随意,跟杜子衡他们说行,路乘对裴九徵也说这一套,不比直接在脑门上写“我没有在撒谎”高明到哪里去。
但裴九徵也不打断,只安静耐心地听着路乘编下去。
“我来到雾岛上,跟其他人一样中了食梦兽的幻术,食梦兽就是一只由阴翳组成的黑色麒麟,可以让人陷入美梦幻境,还可以吸食梦醒时分的痛苦化为自己的力量,我被幻术控制着来到魔修据点,不过食梦兽那边似乎出了些变故,我意外醒了,然后在地下据点内东躲西藏地乱走了一阵,意外走到了食梦兽的真身所在。”
路乘描述了一下散修们如同羊群一样被幻术控制走到大阵之中,而食梦兽吸食着他们的痛苦来启动大阵的情景,又说:“我猜萧放这么大费周章一定是针对仙尊你的,于是我就冲上前去……我是说,我看到一匹小马冲上前去,还有那位卢师兄和我师父也在,我看到他们三人在与魔修交战,但是我修为太弱了,怕给他们添乱,就躲着没有出去与师父相认,他们打了一阵,那匹小马一蹄踹歪了食梦兽的脸,然后大阵好像就失控了,我就莫名其妙地被卷到幻境之中了,就是这样,对,就是这样。”
“对了,仙尊你有没有事?!你是不是受伤了?!”路乘突然又想起什么,大阵失控前,裴九徵应该是已经与萧放遭遇过的,萧放身上的那些伤就是证明,那么裴九徵有没有受伤呢?正常情况下或许不会,但是萧放控制了那样多的剑宗弟子,并以此为钳制的情况下呢?
路乘紧张地拉起裴九徵的衣袖,朝内翻看,裴九徵似乎是换过衣服,外表上不显,但掀起衣袖,便能看到其下被简单处理过却仍在渗血的一道道伤痕。
裴九徵中术虽是假,但为了能骗过萧放,让其放松警惕,受伤却是真。
路乘眼中一下聚起了一汪水汽,像是无比的难过和自责。
“无妨,小伤而已。”裴九徵温声安抚,他伸手帮路乘整理了下衣袍,在摸到袖口时,他将藏于其中的一截绣着剑宗纹饰的金色围巾抽出些许,不动声色地用眸光扫过后,犹如至此终于真正确定了什么,他眉眼中那些微的陌生犹疑全部散去,只余温柔的宠溺。
但很快,在裴九徵的视线扫过路乘唇畔那点红肿的痕迹后,他素来波澜不惊的眸色却是沉了沉,便如积聚着雷雨的阴云,不过他并未在路乘面前表现出来,只状似寻常地问说:“你之前在幻境中是不是遇见过你师父?他叫商砚书?”
路乘“嗯”了一声,在裴九徵又问他商砚书在幻境中对他做了什么后,路乘也如实描述了一番,包括那些他不理解的奇怪举动。
裴九徵越是听,眸色越是暗沉,他素来喜怒不露于人前,但在路乘说到商砚书在吻完他后,还想用红绳缠住他的手腕时,他的情绪变化却是明显到路乘都有所察觉,他哥哥是不是生气了?
他问了出来,裴九徵没有直接回答,只认真地对着路乘叮嘱:“此人形迹可疑,居心叵测,你虽拜其为师长,却仍需小心,须知世上有品行高尚值得敬重的师长,亦有借师长之尊来行龌龊不堪之事的无耻之徒。”
他的用词可谓是非常严重了,路乘从来没见过他哥哥会这样形容一个人,不由为商砚书辩解了几句:“其实他对我还不错,养了我十年,基本什么都顺着我呢。”
“越是龌龊无耻之人,越是惯于伪装。”裴九徵这样说,他又问了问商砚书在路乘年幼时有没有做类似今天的举动,在得到没有的回答后,神色终于稍缓,却也只是稍微。
“等从此地离开,你便与我回剑宗,再不要与他来往。”他主动牵起路乘的手,带着他在溶洞中穿行。
“唔……可是他刚刚才救了我诶?”路乘有点犹豫,他本来就对一句不说丢下商砚书跑路的事心有愧疚,而就在片刻之前,商砚书还为了他出头,与萧放这样危险至极的魔头交战,他倒也不至于因此就舍不得了,只是路乘想要找个机会跟对方说清楚,再彻底断了。
裴九徵看了他一眼,眉宇间是少有的严厉,路乘于是改口道:“……好吧。”
跟商砚书比,那自然还是他哥哥更重要的,更何况,路乘其实本来想拜的师父就不是对方。
“其实我一开始想拜的师父是仙尊你,十年前的少阳山论道会,我就是去找你的,但我迟到了……”路乘的耳朵耷拉下来,如果不是他因为走错路迟到了几天,想来他也不会认错人,惹上这么段孽缘了吧。
裴九徵听到路乘提起论道会,回忆了一番才想起些许细节,他对这论道会实在是不太看重,因而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中,且当年带弟子参加论道会时,也只是在第一日出席了一下,随后便离开了。
但此刻听路乘说起他错认师父的前因后果,神情中不由露出些许遗憾和后悔:“若早知如此,我便在少阳山多待上几日了。”
“所以当年我如果来拜仙尊你,你也会收下我的是吗?”路乘仰头问道。
裴九徵温柔答道:“自然。”
他就知道他哥哥一定会收下他的!哪里需要杜子衡说的什么天分?他哥哥一定跟他一样,即便失去记忆,对他也会有那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和冥冥中的感应。路乘开心地晃悠着手臂,按他对师徒关系的理解,拜错了也不要紧,和离后再拜就行,他曾经也确实这么想过,不过路乘现在不想了,他不想做裴九徵的徒弟。
“我可以叫你哥哥吗?”路乘眼睛亮亮地看着裴九徵。
“可以。”裴九徵回看着他,眉眼柔和。
“哥哥!”路乘兴奋地一连叫了好几声,甚至还扑跳到对方背上。
“嗯。”裴九徵耐心地一一回应,将其接住时的动作透着股莫名的熟稔,他调整好姿势,背着路乘继续在溶洞中行走。
路乘环住裴九徵的脖颈,满脸幸福,只感觉又回到了涿光山中,曾经他犯懒不想动时,他哥哥都是这样背着他回家的。
不过他这回在裴九徵背上趴了没多久,就又自己下来了,刚刚太过兴奋,都忘了他哥哥还有伤在身了,虽然裴九徵再次说了不要紧,但路乘还是很担心,也不止是伤势,还有许多的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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