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不科学(96)

　　沈屏山刚刚解开心结，正是精神最足的时候，别说缠着黄金蟒跑一座山门，就是跑遍整个元泱大世界都不嫌累。二人跑到战场上的时候，正看到几名女玩家两眼红红地结伴回来，旁边跟着献殷勤的男玩家，低声讨论沈九云云。
　　游戏里不如外面神识放得远，沈屏山也只是无意听了一句，下意识抬眼去看那些人。
　　两方目光相对，一名女修低低惊呼了一声：“啊，沈九！”
　　几道搀杂着紧张、惊讶、爱怜、好奇种种复杂情绪的目光便射到沈老师身上，连他脖子上挂着那条蛇都没放过。不过那群人也是有涵养的修士，匆匆打了个招呼，一行人就都不再说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老师觉得情形不大妙。
　　这段剧情肯定有问题，很有可能比他预想的更不堪入目！那位许钜子可是万仙盟影剧司长期合作对象，一直在写《倾绝九界》《霸道会长爱上我》《妖妃绝色——冷漠太子太痴缠》这种从名字到内容都雷得人打骨头里酥麻麻的剧本，这回还不定怎么编派他……
　　他跟蛇精交换了个眼神，先回无名谷内的商行买了张人皮面具才出去。这一路上再没被人认出来，他们俩就结结实实地灌了一耳朵沈九和应清光的八卦。
　　“沈道友真是太可怜了，好不容易盼得应清光和公主退婚，想不到两个人刚刚互吐心意，便生死相隔了。”
　　“给心上人报仇后还一直守身如玉，沈道友这样的有情人真是万年难遇，不枉了应清光为他而死了。”
　　“玄元大世界的妖皇真是太不讲理了，这么棒打鸳鸯……”
　　做任务的修士越是感动得一沓糊涂，沈屏山和清景的气压就越低。可是直到交了送信的任务，他们才知道这件事究竟被歪派到了什么地步。
　　沈九的npc收到信后就主动给他们讲起了自己反叛妖朝的原因。他和应清光是怎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就不说了；这么相爱的一对人儿却被天微帝无情的拆散，还有个公主爱上应龙，之后各种陷害他的桥段沈老师也就捏着鼻子忍了；让两人忍无可忍的是，最后居然还来了段过场动画——
　　过场动画也是以圆光形式展开的，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高大巍峨的古城，周围是茫茫战场，天上阴云低压，飘着鹅毛般的雪片。那座古城城头上站着一个身着雪白道袍的年轻人，远远看上去正是应清光。
　　他赤着脚站在城头上，身后是一排衣甲鲜明的高阶修士，而城上站着的正是他们眼前的这位npc沈九。城头上一名外表在四十开外的高阶修士执剑压在应清光肩头，朝沈九喊道：“你和元泱大世界宗门勾结的事，圣上都已经查到了，应清光就是你的同谋！限你九日之内攻破万仙盟，取于漱石首级来报，否则本座便砍下应清光首级挂在这城头！”
　　沈九痛苦地咆哮道：“住手！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他？清光他和这件事毫无关系，你们放了他，有什么事冲我来！”
　　“不！九郎，你不要管我！”应清光也哭喊了起来，悲悲戚戚地朝下方喊着：“元泱大世界和我们玄元大世界秋毫无犯，我们这样侵略其他大世界本来就是不对的，我不能让你为了我做下这样的错事！”
　　沈九站在雪白的龙马上，悲伤地高喊：“不，清光，你不能有事！我愿为了你倾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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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演的是什么东西？
　　清景冷静地伸出尾巴尖儿擦了擦眼睑，然后把上半身甩到沈老师脸上，拿头顶顶了顶他，问道：“这算是洗白你呢还是黑你呢？我这看得心里直痒痒，都替他们不好意思了。”
　　他却不知，更让人没眼看的还在后头呢。
　　城上的应清光猛然夺过那名妖修手里的剑，横剑自刎。血花从他颈间溅开的场景还特地做了慢镜头处理，应清光血白的长袍溅满血花，缓缓从城头坠下，场面凄美无比。
　　沈老师脸色如霜，捂住小蛇精的眼睛，冷冷说道：“等咱们回到现实，就去文华宗盖许钜子的布袋！”
　　清景叹了口气，吐出细长的信子舔了舔他的手掌，坚定地表示支持：“这要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就多揍几顿吧。”
　　看完了这段令人吐血的过场动画，他们还要去给万仙盟送一趟信，约定双方合兵反攻的时间。这一趟之后他们就不用再去找沈九，而是等到三日之后，跟着万仙盟的大军反攻玄元大世界，正式进入战斗版玩家平常做任务的世界。
　　在合服之前，战斗版玩家的主线任务是在玄元大世界打打杀杀，最后跟着沈九的十万金羽军入侵元泱大世界；合服之后便是剧情转折，元泱大世界的宗门联合起来反攻妖族皇朝。
　　三日后大军集结，两版的玩家也都聚合在了一起，随着大军向征性地远征了几百里，通过本世界极北冰原上一座巨型传送阵传到了玄元大世界。
　　落脚之处也是一片战场，正是npc沈九回忆里的那座城脚下。
　　而从现在开始，两服的升级规则也可以通用，也就是说，修仙版那些一直靠学习考试提升自己的修士们也可以像战斗版玩家一样，可以砍怪升级了。
　　如果各大门派的学渣们听说这个消息，不知道该有多么高兴。可惜的是，这个任务只能由参加过六派大比，也就是54级以上的修士领取，那些没度过考试关的底层学渣们还是只能靠考试升级。
　　整个元泱大世界的学风，就是这么严苛地不近人情。
　　清景此时也化出原形，拿着从蕾妮亚女王手里盘剥来的高级宝剑，和沈老师一起杀进了战团。他们的修为等级也随着玄元大世界妖族大军的节节败退而不断攀升。虽然在战场上无暇看数据，可是哪个修士不清楚自己体内元功运行的状况，不清楚自己的灵力多少？
　　杀戮中消耗的体力，都被提升等级时增长的灵力弥补，真到渡阴火、重雷两劫时，他们才躲回于会长坐镇的后方休息一会儿。
　　万老师始终是麒麟的样子，有时驮着于会长在空中督战，有时在军帐外自在地散步，走到哪儿都是一副亮丽风景，不时有修士过去偷着摸摸。
　　敢骑的都被一蹄子踹死了。
　　这头麒麟很快代替沈屏山和应清光，成了玩家八卦的中心。元泱大世界的修士大多知道万老师的根脚，更知道他的脾气，轻易没人敢碰他，可那些小千世界的玩家不知就里，私下里常常去找npc反应这个bug。
　　一头麒麟居然因为玩家想要骑它一下就踢死人，这根本就不符合它们慈爱善良的种族设定！
　　这个消息很快在修士当中传开，于是在这游戏当中也流行起了赌局，赌万老师这回能踹死多少玩家。
　　战争的进程缓缓推进，终归是比真正的两界战争进展要快得多了。在战场上磨炼了几十天与修士斗法的技术后，那座高城外的护城大阵终于被打破。城头被沈九燃起熊熊太阳真火，城门大开，清景曾见过的妖皇宫城就出现在了他们视线尽头。
　　大军终于入城，开始了新一场的宫门争夺战。
　　在这场战争中，出动的高阶npc更多，有那个用剑指着清光的中年人，有化身凤凰的皇族修士，还有一个清景十分眼熟的人物——那位太初世子。
　　清景抹了把脸，惊讶地回头冲沈老师摇摇头：“他不应该在这里吧？他明明早就死在……”
　　沈屏山叹道：“不应该在。我找了他许多年了，这厮实在狡猾，怎么也找不到他。”说到这里他心中忽然一动，急忙问清景：“你说他死了？他怎么死的，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你想起来了？”
　　清景一不小心说出来了，也就不想再瞒着，轻描淡写地说：“我梦见了。他是在应老师……我自爆时，被龙珠碎片透体而过，死得透透儿的了。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吗？”
　　“你疼不疼？”沈屏山心疼地握着蛇精的手，手虚放在他小腹上，连按都不敢按，生怕勾起他当时的记忆。
　　清景压根就不疼，梦里的事能记着，疼痛不带在身上也记不起来，不以为意地抓着沈老师的手，在小肚子的软肉上来回按了几下，笑道：“不疼，感觉没感觉我腹肌出来了？”
　　……没感觉。沈屏山抓了一把，感觉还是软软的肉肉的，和蛇精真正的身体一样好摸。然而清光的身体好像不是这样的，难道龙和蛇的形体差别真这么大，还是说腿长的比较容易有腹肌？
　　他摸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尴尬地在腰上蹭了蹭，抬起头扯开话题：“当年你出事之后，玄元大世界这边始终没人出来承担，就是元泱大世界联军攻入宫城后也没得到线索。太初羽还骗我说你逃亡了，幸好之前你就把自己的本命玉牌给我了，我才没被他蒙蔽。”
　　那时候应清光就预感到了自己的死，却不肯跟他一起离开。
　　沈屏山低叹一声，化出原形落在清景头长，右翅舒开指向前方，对清景说道：“虽然是npc，但是也杀他一回，解解这些年的郁气吧！
　　清景想想自己梦里给他折腾的惨样，顿时也是一股杀气直充胸臆，配合着沈老师横剑冲了上去。

　　☆、第97章

　　他们俩在外头从没配合起来战斗过，在这游戏里却是一同成长的，倒是炼出了一套进退配合的功法，由沈屏山在上方飞行牵制，清景则抓住时机，施展剑法攻击。太初世子攻击力不太强，但血线打下去没多少就开始狂暴，现出了混沌的原形。
　　混沌一族的天赋，便是空间之力。它的存在非上非下，非左非右，瞻之在前，倏忽在后。沈老师修的是光之大道，飞遁速度便有光速那么快，混沌却能随时穿越虚空，在他攻击到达前落到另一处空间。而它反击时不仅神出鬼没，还能隔空操控一方空间，压缩或拉扯一方空间，伤害位于当地的对手。
　　与这样的对手战斗，稍稍疏忽就会有性命之忧。
　　沈屏山飞来飞去，时而用真火烧灼，时而用爪牙啄抓，攻击间隙还抽出空来指导清景：“趁这个机会多体验下时间与空间之间之间的转换，这两条大道是相和相依的关系，我无此天份，你却能借着时光大道入手，多领悟一分是一分。”
　　说罢，一扇翅膀拍开突然破空出现的混沌，又骂了游戏方一句：“从剧情到人物都是胡闹！太初诚什么时候这么难对付了，他哪次斗法不是让咱们俩随随便便就一掌压趴下！”
　　当然真打起来，并不像他说的随随便便就能镇压。可是太初诚醉心权势，修为虽然也够深厚，却失之于对大道的领悟不够，境界不高，碰上同样有太古血脉的金乌和应龙只能俯首认输。
　　“你也不是合道大能了啊。”清景无意识地吐槽：“当年他修为肯定比你们、比咱们低呗。可现在这游戏里的太初世子是满级boss，咱们还只是没满级的玩家呢。”
　　等级不够，只能靠技术来凑。
　　清景按着沈老师的指点，暂时退到了战团外围，细心体悟着空间的动荡。既然时光在他眼中可以分解为层层变化的空间，那么空间的变动应当也能看作时间的跳跃断层——就算这条路走不通，至少他还能抓住太初世子跨跃空间的那一刹那，抢先阻止它。
　　空中的混沌前爪轻点，整个空间便从他爪尖开始扭曲，就像风眼中吹出一道旋风，渐至影响周围数十丈。而在空间扭曲的那一刹那，清景眼中时光忽然缓慢了下来，看到了卷入空间漩涡中的时光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那一点的时间，比周围的时间流速更快了，而且形成了一个螺旋涡流，在极小范围之内往复轮回。直到那片空间扭曲之力外放，那条时间线才重新转成向前流逝的直线。
　　他右手剑尖轻挑，一道真元顺着剑尖刺到那道旋转的时光漩涡中，轻轻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