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怎么受凉了?”
“你父亲昨夜不是回来睡的么?”闻璋慢慢道:“他怕热,睡到一半把窗户开了,被子又薄,我早上醒来嗓子就不舒服了。”
“……”宫明决说:“那下回让他自己睡。”
闻璋笑了笑,没应声。
谷钰适时打圆场道:“哎呀,明决好细心呀,辰瑜要是有他一半细心就好了。”
宫辰瑜是谷钰和宫明决的三叔宫徵程生的孩子,也是个Alpha,信息素等级是B+级,今年刚满十五岁。
虞惠搭话道:“可不是么?现在像他这么细心的Alpha,可是越来越少了。”
闻璋这才笑了,言辞间不无自得之意,“我们家那么多人,就他最让我放心。”
“什么啊?”宫安蓝听见这话,不满地叫唤出声来,“我哪儿让您不放心了?”
这下不等闻璋开口,宫明决便拿橘子堵了她的嘴,“哪天学会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再来问这话。”
“我什么时候哪壶不开提哪壶?”宫安蓝还问他。
宫明决没吭声,示意她自己去想,宫安蓝能进圣仁Omega学院可不仅仅依靠宫家捐赠的一栋实验楼,很快弄明白宫明决的言下之意。
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拖长了腔调,“行,那我以后都不在妈面前提他了……好了吗?”
“还提?”
宫安蓝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忽然她想起了什么,扯了扯宫明决的袖子,“欸对了哥,蕊蕊姐昨天给我寄礼物了,明天我找人给你送过去吧。”
“……”
宫安蓝口中的蕊蕊姐全名叫做乔蕊,她是YQ药业另一位创始人乔信的独生女,也是宫明决的高中同学,兼曾经的联姻对象。
因为性别是Omega,乔蕊跟宫安蓝一样,从未被当成家族的继承人培养。
她自己似乎也对经营公司没有兴趣,似乎比起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她更加喜欢手上的画笔、包里的颜料,更加喜欢四处跑、到处看。
她每到一处新地方,都会给宫安蓝寄来当地的特产,有时是一些零食,有时是一些包装精美的装饰品,或是一些设计精巧的小玩具。
她除了寄给宫安蓝,也会捎带一份给宫明决——说是捎带,她真正想寄礼物的对象是谁,明眼人都看得出。
其他人都看得出的事情,宫明决自然也不例外。
笑笑对宫安蓝道:“你自己留着玩吧,不用给我了,都是你们Omega才喜欢的东西,给我也是浪费。”
宫安蓝看出他的抗拒,不满道:“你干嘛啊,人家花了很多心思的……”
她还想再念叨一些什么,被闻璋用眼神制止了。
闻璋很早便知道宫明决对乔家的Omega没有意思——他要是对她有意思,当年的联姻不会无疾而终。
她心里感到一点遗憾,乔家的Omega她见过不止一次,人长得漂亮,举止也大方得体,跟宫明决十分般配。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当年的联姻如果成功了,现在也就没阮家什么事了。
“你父亲呢?”她问宫明决:“还在喝酒吗?”
宫明决想起刚才在园子里看见的阮玉京,阮玉京那么锐意进取一个人,不等到宫阙程离席,他恐怕就算醉得只剩一口气,也不会提前离开。
“没,已经喝完了,他喊了几个叔叔伯伯一块儿去泡温泉去了,喊我也一块儿去。”
“哦,那你就赶紧去吧。”闻璋催促他:“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有安蓝和小惠、小钰在这儿陪我,我没事的,欸对了,你房间怎么安排的?那边弄成那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住人。”
“能住也不能去住啊。”不等宫明决搭腔,宫安蓝不高兴地插话道:“那么多虫子爬过的地方欸,想起来就浑身难受。”
宫明决这回愿意搭理她了,笑着点了点头,“是。”
“那你晚上住哪儿啊?”闻璋担心地说:“还有那些行李,都摊开了,八成也都臭了吧?”
“嗯,都扔了,下午已经跟姜叔联系过了,新的现在应该已经送过来了。”
“哦,那就好,好了,去吧。”闻璋再次催促他:“有安蓝在这儿陪我,你放心。”
“是啊。”谷钰此时也插话道:“小决你就放心去吧,医生电话我这儿也有,实在不行喊医生过来看着也行,你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对啊,有我们在这里陪着璋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虞惠也搭腔。
宫明决听她们这样讲,不好再说别的,嘱咐几人别聊太晚,带上房门离开。****山庄的每个房间都有私汤,客人入住之后一般来说,都只泡在自己房间的私汤里,不过,考虑到商务应酬场合的需要,以及一些家族聚会的场景,山庄里也设有公用的汤池。
今日来山庄游玩的都是宫家的客人,宫明决在公用更衣室换好一次性浴衣走到汤池区,见大小不一的温泉汤池里,零零散散的,已然聚集了有不少人。
宫阙程几人的池子最大,位置也最靠里,在草木、夜色与白雾的遮掩下,显得若隐若现。
宫明决踩着木屐,沿着青石板小路一路朝前,拐过一道弯后,看见温汤泉的全貌,以及那个浸润在池水中,白得好像在发光的人。
阮玉京胸口以下的位置浸在池水里,露在外面的肌肉纤薄而紧实,他锁骨凹陷出一个诱人的弧度,脖颈修长而白皙。
他皮肤干净,肌理细腻而莹润,深褐色的眼眸倒映着粼粼水波。
他的身后是一块巨大的嶙峋的太湖石,旁边栽种几颗红枫与松柏,风吹来,树叶簌簌作响,他眼底的水波也微微荡漾。
他正听对面几个中年Alpha聊天,眉毛轻轻拧着,神色专注而认真,偶尔他会抿唇笑笑,狭长的眼眸弯下一道细微的弧度。
宫明决不禁想起六年前的那晚。也是在深夜。在海边。
海潮拍打着黑色的礁石,发出低低的震响,狂风乱舞,吹乱他的头发,他立在山巅,看自海面缓缓升起的一轮圆月。
他的身侧立着阮玉京,对突然出来看月亮的真实原因尚且一无所知的阮玉京。
他想起那时候的心跳声,“咚咚咚”,仿佛要从喉咙口跃出一般。
他也至今记得那晚的月亮,那么大、那么圆、那么亮,好像伸手就能触碰到,阮玉京的眼神则是明亮的,掌心干燥而柔软,跟他这个人给人带来的初始影响完全不同。
他关于那晚最深的印象,还是阮玉京回应他亲吻的那一霎,他心底深处所涌动的澎湃情感,像脚底下的浪潮,圆月之下的无尽海水,那么深邃、那么磅礴,那么汹涌澎湃、源源不绝……
那一刻他是打心底认为他和阮玉京是能够永远在一起的,无视世俗的阻力、无视他人的目光……永远,一直,直到世界的尽头。
“哗啦啦——”
一阵水声唤回宫明决的思绪,他低下头闭了闭眼,将视线从阮玉京的身上收回,朝声音的来处看去。
他看见几个小鬼头,藏在一块巨大的太湖石身后。
“快点快点,趁他还没发现,赶紧把东西发射过去。”其中一个压低了声音,对另一个道。
另一个的声音十分耳熟,不出意外下午才刚被他狠揍了一顿屁股,“别催别催,马上就好了。”
“……”宫明决朝那块太湖石走去,几步路之后,看见几个小鬼头的全貌。
宫彭越穿一条印着小黄鸭的四角泳裤蹲在水池边,脚边是一只拆了储水仓的电动水枪,并一只装了五颜六色各色弹丸的透明塑料罐。
将这些弹丸一股脑全部倒进储水仓,他又往储水仓里注入大量温泉水,然后他压着储水仓的出水口,使劲摇晃。
“得了。”他对另外一个小伙伴道:“这回保管让他花红柳绿,三天见不了人。”得了。
宫明决也懂了。
那些弹丸是颜料,沾在人身上三四天洗不掉,宫彭越打算用水枪将这些颜料喷在某个人的身上,让那个人三四天见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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