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小二儿被一群江湖人士围住,他再机灵此时也是慌慌张张,两股战战的作揖求饶东边求了西边求:“各位好汉,大人,英雄们,我是真不知道,我也是这一夜过了,准备去卸货没等到那些城外的瓜果蔬菜,才发现咱们镇被封了,外面也被派了人把守谁也出不去,我和大家一样什么也不知道啊,我要是有啥消息,也不能现在一起被困在这里,有啥事咱们坐下好好说,别动手别动手呀。”
发现被欺骗的众人,气势冲冲的将这为数不多能见到的本地人团团围住,誓必要讨个说法,这小二儿不过是束发之年,再机灵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此时大堂的有脾气急坐不住的,推推搡搡间椅子花瓶被砸,噼里啪啦的声响确实把人吓的不轻,瓷片飞过来的时候,半大小孩直接原地蹲下抱住了头。
样子有些可怜过头,沈厝于心不忍,但此时确实不是他出头的时机,见这群人还没到失去理智要打人的阶段,只能按下心里的那些怜悯,站在二楼观察着此刻的局面。
虽然昨夜下的结界还没撤,沈厝还是下意识的压低声音商讨:“你觉得这事是不是冲我们来的?”
原本两人之间还隔着个能插进去个人的距离,谢无声借着沈厝向他偏头的动作悄无声息的靠近,直到站在了他侧身旁,这是一个很亲密的距离,若是把手臂抬起,就将将好够拥沈厝入怀,他不自觉滑了下喉咙,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疑问:“嗯?”
沈厝正全神贯注的盯着下面的局势,一时不察:“昨天我们入住,今天就封了镇,这也太巧了,会不会是有什么圈套针对我们?”沈厝也只是提出个猜想,修真界的没几个仇人的实在是少数,就连他这种底层人士还被不知道是何身份的人夺舍拘禁过,很难说这次下山是否有什么圈套在等着两个人钻。
谢无声微微低头,他眼神不错,能看到沈厝薄薄耳朵上细小泛青的血管,如此近的距离足以让他嗅到沈厝身上混着本体味道的药香,淡淡的苦涩是对方每天都要吃的药丸的味道,夹着一点点清甜。
他的眼神嗅觉都落在沈厝身上,耳朵虽然听着对方在说些什么,可落在眸子里那一小块细嫩的皮肤晃了谢无声的眼,他下意识就应着:“嗯。”
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肯定,沈厝都自信了一点,甚至开始反推之前踪迹:“我们是跟着孔缺的踪迹来的西北方,之前也只是随便打发住宿的,也就这几天才决定要落脚客栈,甚至昨天晚上才随便决定来这边的镇子,而不是隔壁相隔不到二十里的另一个镇子,并且存在泉先的传闻据说半个月前就有了······”
沈厝自信满满的话越说越小声,越说越觉得他们两人行迹不定的,一开始的时候甚至还有走错路的嫌疑,就算有人想算计他们两个,那也得能是在洞虚修为之上能堪破谢无声的’销声匿迹‘才能找到他们的行踪。
而在洞虚修为之上的人,武力都能直接碾压两人了,又何必下这种,沈厝看了一样下面乱七八糟的局面,忍不住闭了闭眼,这种圈套。
哪有人不走捷径特意要绕弯来算计人的。
“看来我们八成就是纯粹的倒霉了。”沈厝最终还是头疼的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他屏住呼吸,下意识作出防备的姿态,以抵御自己在得出错误推论后的责备与冷脸。
他等了看似不长实则很久的几秒,在耳边却只得到了一声轻声的附和:“嗯。”
没有冷嘲热讽,却也毫不留情的肯定了他的失误。
沈厝对自己的气运确实到了一种无语凝噎的地步,但被谢无声这么直白的肯定,面子上一下子就有些过不去了,刚刚还在认真推算的话也止了,觉得和这个只会嗯嗯嗯点头的人没什么好继续说的了,与其在这被他敷衍,还不如下楼去听听下面众人的讨论。
沈厝头也不回的就下楼了。
刚刚还就差一点就能抱到人的谢无声,敏锐的感受到沈厝好像有些情绪不对劲,却又迟钝的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从早上听到吵闹到现在就他们两个人独处,谢无声就算想找人背锅,都找不到第三个人。
他歪了歪头露出点不解,随即就亦步亦趋的跟在了沈厝身后,不管他哪里做错了,先跟上人才能有道歉的机会。
见不到的人,说不出的话,空怀有一颗愧疚的心又有何用。
“哎呦,别砸别砸,有什么话好好说,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哎哎哎,这位大侠,”小二儿正跟个被抽的陀螺一般打着转和各色的人解释,“泉先这是真的,您说什么这种水族灵物一般都在南方水气足或者海边才能一见,小人没见识也没听说过,只是半个月前确实有人在泉水中见过一只脸上长着白鳞,耳化鳍的奇怪的人。”
小二儿讲的绘声绘色,语速极快:“他很奇怪,不会说话,也没有鱼尾,泡在水里浑身白惨惨的,面容平凡却就是看着不像个常人,身边还总是有各色的珍珠,后来来的奇人异士说这是挖了鲛珠的泉先,再不能化为鱼身,但他也当不了正常人,所以就只能这么一副怪异的模样。若是没人见过,小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内情。”
大概是怕被砸了客栈,小二儿还真是一股脑的把知道的全都倒豆子一般倒了出来,住客栈的人里面是有有见识的人物的,互相递了几个眼神,确定这是《异闻录》中有过记载的东西。
小二儿这么一说,其间真真假假的尤未可知,被困人的肯定倒是给在西北方出现水族珍宝一事添加了可信度。
只是此事在此时和时疫比起来,一下子就变得无足轻重了,于是也被众人轻轻揭过:“那你们这个时疫怎么回事!”
小二儿叫苦不迭:“各位爷,英雄,这小人真不知道了,小人和各位差不多时候起的,昨天还好好的,谁成想今天就封城了,这最近也没人去世啊。”
时疫是大规模死去没有处理的人,在发热的天气里生出来的致命疫病,但这小镇子确实没怎么看到义庄尸体。
旁边脾气燥的,双眼一瞪就变成了怒目金刚,单手一攥小二儿的领子就把人举到了半空中,粗声翁气的恐吓:“你再想想。”
小二儿小鸡仔一般被举在空中晃晃悠悠的,两条腿扑棱棱的,一时间不知道他和那神出鬼没的泉先相比谁更像是条半死不活的鱼:“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他两只手抓着大汉的拳头,一头的汗水大叫。
“你最好是真想起来了,要是说不出个子午卯酉的,爷爷的拳头可不饶人。”大汉威胁着人的同时轻飘飘的又把人放回了地面。
小二儿脚尖终于碰到踏实的地板了,捂着嗓子咳嗽了半晌后,竟然还真让他想出来了什么:“程家,程家的小小姐几天前刚去世,昨天是她的头七。”
“刚才问的时候怎么不说!”
小二儿咳的满面通红:“爷,不是我之前不说,是她实在太蹊跷了,这整个镇子上下都被禁言了此事,要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谁敢提她。”
有好事的这么一听,好奇心就被勾起来了,凑过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小二苦哈哈的揉着自己的喉咙:“前不久的配冥婚诸位都得听说过吧,闹得沸沸扬扬的,逮捕了好几个镇的人,杀了几十个,血都洗了一遍城口菜市,稍微掺和进去这个事的没一个好下场的。”
“赶巧了,这个去世的小小姐,她有个手帕交就被家里人说结亲结果是被送去配了阴婚,前段时间那个案子一破,尸体直接被送了回来。”
“因着这事死了那么多人晦气的很,整个镇子上又因着泉先的事赚了不少钱,自然不能让这事搅黄了买卖,所以都三缄其口谁也不让提了,更何况,”
小二儿狠狠打了个寒颤:“那手帕交送回来的时候就这么一小罐骨灰,囫囵个尸体都没有,也不知道被作了什么法,连挫骨扬灰都用出来了,谁也看不出来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也不敢说这就是一开始被带走的那位,谁成想那程家小小姐只看了一眼陶罐,什么也没说,两行血泪下来后,竟然当场屏气就这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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