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缺惯性就和谢无声不对付,沈厝说几句比谢无声的长篇大论更有用。
“不然我们就算把它们全杀了,也只是救了几个人而已。”沈厝神情严肃郑重道:“以杀止杀,终结不了利益带来的诱惑,只要利益大于风险,就总会有人去做,立法制止,人人遵守才是目前最好的处理办法。”
他用了谢无声的一句话:“我,你们是来除魔卫道的,不是来屠村的。”
孔缺听进去了,也安静了下来,只是想了一会儿后,还是恨恨的跺了两下脚,唾道:“便宜这群狗杂种了!”
沈厝看着孔缺怒气冲冲的背影叹了口气:“徐灵都不杀人。”
徐灵此时正坐在徐娘怀里,徐娘以指为梳给她一点一点梳着发尾,其实梳开了又能怎么样,徐娘的手指一旦离开,那团沾满泥土打结的毛团子便又黏了在了一起,徐娘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拆着那一小团,小翠也不说话,只是拿着一只干净的碗盛了一点水。
就连谢无声都没说些什么。
她们就静静的坐着,谁也没说话,好像只要没人出声,时光就会在此刻暂停。
可时间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留。
“不会再有人再遇到这种事了吗?”
谢无声保证:“我所到之处,绝无再犯。”
徐娘颤抖的手碰翻了水碗,她去捡碗,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弯着腰说:“我,我家里给你置办的被褥,樟台木箱子一对,还有装首饰的盒子都没带来,你随我去看看,去看看喜不喜欢,姐姐才知道要不要继续给你准备。”
她拉着被她放在床上的妹妹,紧紧攥着她的手腕:“还还有,我还生了一个女儿,她可像你小时候了,一直说要见见你,你还没见过她,我们去见见,见一面好吗?”
那个小小的身影,从见到姐姐就遇到了依靠的小女孩,她反手握住姐姐的手,她蹲下去,去看不肯再抬起头的姐姐,这次换她拥抱她:“姐姐,人有来处,魂有归处,世间万物皆有道可循,违背规律存在的东西,自有回归正轨之日,我不是要离开,我只是回到该去之处。”
“我早该走了,只是心有不甘才留下。”
徐娘的手从徐灵腋下伸过,环抱着她的整个脊背,像是悬崖之人挂在了藤蔓上:“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去找,留下来,留下来,留在姐姐身边。”她双眼通红,血丝布满了眼白,去求谢无声:“我妹妹没做坏事,她做的最过分的也只是吓吓别人,让她留下来行吗?我一定看好她,她谁也不会害的。”
逆天改命,强留亡魂,哪怕是谢无声也做不到:“她现在已经算不得鬼了,怨恨而生,执念强留,凭借着生前初心不变,救下的那些人的善,变成了她的功德冲淡了她的鬼气,使她能重新讲话,变换大小,而那些人的信仰超脱束缚,给予她强大的修为,让她连修竹和我都能压制,到现在这步她算不得鬼,可也因为信仰太少成不了神,半鬼半神,六道之外。如今连执念都消散了,她留不下了。”
谢无声的审判永远都那么无情现实,小翠捂着嘴泣不成声。
徐灵却笑了,她轻轻的抚着徐娘的头发,那里已经不和从前一样浓密黝黑了,不知什么时候起,立马掺了大量的白发:“见到姐姐,就够了。”
生前没见到的那面,死后总算见到了。
沈厝放在胸口的手,数漏了一拍心跳。
徐灵动不了,她招招喊:“小翠姐姐。”小翠立马胡乱擦干了脸上的泪:“我,我在。”徐灵凑过去贴了贴她的脸:“姐姐,天高地阔,你想去哪都可以了。”她看穿了小翠的担忧:“我姐姐很坚强的,你去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你陪我在这这么多年,其实我都懂的,你不必因为我救了你,你就要把自己一辈子都搭在我身上,我走了你也不必跟着我姐姐,你的人生该还给你了。”
“你不用救世主,你做你自己就好。”
从始至终都默默落泪的小翠捂住了自己的脸,她的哭声从指缝流出:“我知道,我知道你想给你姐姐····,不然,不然,你不会问别人,要不要当,弟弟的······我知道的,我,”
徐灵轻轻摇摇头:“不一样的,你和他不一样。”徐灵看向沈厝,那一眼穿破皮囊,看透灵魂,羽化神力破一切虚妄,她如同神看世人,慈悲且包容:“他漂泊零落,无枝可依,我予他一个选择,他同样拥有拒绝的权利。”
沈厝拒绝了她,她拒绝了小翠。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要走,半神的徐灵为所有人都想好了路。
只有她的姐姐抱住了自己的妹妹:“带我走吧,带我走,一起走。”
“是我不好,我当年该把你一起带走的,宁可让你跟着我吃苦,我也不该把你留在那里,你带我走吧。”
徐灵的身型开始消散,点点金光在白天也明亮,和萤火虫一样在四散,她神爱世人的神性突然消散,像个坏孩子一样恶作剧得逞一般的笑:“其实我很坏的,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知道你一定是我很亲近的人。
我故意问你是不是姐姐,惹你伤心,其实是小小的惩罚你,惩罚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找到我。”
“所以,对不起啦,姐姐。”
我死掉害你伤心,对不起了,姐姐。
她变得透明的手去擦徐娘的眼泪:“我是一个坏妹妹,你可以收回一点你的爱,但能不能不要收回太多了,我还是很想很想当你的妹妹。”空气碰不到眼泪,徐娘的泪大颗大颗的落下,连泪水都无法遮挡她看着徐灵的视线。
她说不出话,连张大的口都无法喘息,徐灵吻上她的额头,连发丝都消散在空中:“姐姐,带我回家。”
徐娘仰面握不住金尘,
姐姐,带你回家了。
沈厝碰了碰谢无声:“真的没办法了吗?”
谢无声摇了摇头,他沉默了许久却还是传音告诉了沈厝:“她成鬼的执念其实没有怨恨,她濒死的那一刻没恨泸溪,没恨杀她的人,她唯一的执念只是没见到她姐姐,没见到她姐姐是否过得平安。”
“她见她姐姐的第一面,就该消散了,是那些被她救下女孩的信仰让她多待了一天,她的善心给了她善果。”
沈厝忍不住设想:“若是,若是没见到徐娘,徐灵,”
谢无声打断他:“不会,我溯洄了,徐灵在最后一刻的心愿是:要是能见一面就好了,其实见不到也挺好,要是见不到,姐姐就会觉得她一直在某处好好活着。她想见,可不见也行。”
所以徐灵是地缚灵,她不得离开泸溪一步。
困住神的,只有神。
谢无声挥手,金尘随他动作聚集,他拿出一件小小的,白色的,上面绣着莲花的衣服悬在空中,金尘浅浅着陆幻出轮廓,细长小巧看不出什么材质的玉豪笔在谢无声手中飞舞画阵:“她有功德,我送她投胎。”
孔缺看着这奇天异像,错愕的问避开施法的沈厝:“他什么时候买的衣服?”
沈厝看着那件和笨笨身形别无二致的小衣服:“他大概是猜到,没人会愿意穿那件红嫁衣转世”
沈厝一直都知道,谢无声是个嘴坏爱面子傲娇的人,他从来都不是坏人,只是在他们相处的这些年,他对自己不够好而已。
第18章
今朝如旧18
谢无声带着一行人下山,他莫名其妙的,觉得沈厝有点奇怪,之前那些若有似无的打量注视好像一下子都消失,那些视线让他烦躁,可一旦失去了却又让他的心空荡荡的。
倒是因为之前态度一直不怎么愿意搭理他的徐娘,感激又愧疚的和他道歉:“仙人,之前多有冒犯,对不住了。”
谁能想到一个冷面冷清,一张嘴能把人骂到抬不起头的冰块,原来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只是他这嘴也太硬了吧,徐娘心下暗暗嘀咕。若不是他出手送徐灵投胎,这个人真是从这一路里里外外都看不出有半点热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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