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尽管鲛人的表情凶恶,嘴里却依旧还死死地咬着挂在鱼钩上的那颗丹药不放,莫名让她的恐吓行为多了一些滑稽的色彩。
陆仁还想开口提醒她一下,谁知道正在此时,把鲛人钓上来的俊方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脸,然后惊喜地说道:“是小珍珠吗?”
原本处于极端惊恐状态的鲛人听见这个声音,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随后她愣愣地抬头,看向了俊方的方向,应该是觉得眼熟,她歪了歪脑袋,然后继续仔细研究着俊方的脸。终于,鲛人认出了俊方。
她开口,发出一阵轻越的声音:“是……俊方吗?”鲛人犹犹豫豫地开口询问道,她原本紧绷的面部表情也渐渐松弛,外露的牙齿也缓缓收了起来。
鲛人的声音就像是空山雨后,山间回荡的钟声一样空灵。那声音如同氤氲开的涟漪一样泛进陆仁的耳朵里,让陆仁感觉从头到脚的骨头都酥了,身上泛起一阵鸡皮疙瘩,直冲天灵盖。
俊方了鲛人的话,知道她认出自己了,于是便开心地笑了:“是我呀。”
陆仁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能遇上带俊方来钓鱼,他竟然能钓上来一条自己认识的鱼这种事。更诡异的是俊方和鲛人,一个人拿着钓竿,另一个还含着鱼钩。明明是一副捕猎者和猎物的图景,两人却各自都无知无觉,竟然就保持着这个状态聊开了。
他满脸震惊地看着面前正在用猎奇的姿势寒暄的两人,不确定地询问道:“你们两个认识?”
俊方这才想起陆仁跟鲛人没见过,于是兴高采烈地为两人引见。
他指着陆仁向鲛人介绍道:“这是陆仁,也是调查局的人,我们一般都叫他阿仁。”
然后又指着甲板上的鲛人对陆仁说道:“她叫小珍珠,你记不记得我们上次去祭拜老杨那天,我跟你说有个倒霉蛋被自己养的鲛人吃了?”
陆仁依稀记得有这么件事,经过俊方一提醒,他才彻底想起来。
“就是她吃的吗?”说着,陆仁震惊地看向了仍在甲板上不断用尾巴扑腾的鲛人,“你们当时不是把她给切开了,才救到的人吗?她竟然还能这么活蹦乱跳吗?”
俊方点点头:“是呀,因为当时山蜘蛛缝得够快,而且鲛人的恢复力是很强的,只要血没有流干,就不会危及到性命。”
说着,俊方看向了鲛人,笑着说道:“说起来当时真是好险啊,小珍珠差点就变成生鱼片了,哈哈。”
面对熟人的鲛人脾气出乎意料地好,她完全不介意俊方和陆仁在她面前聊她的黑历史,甚至还对着俊方笑道:“是啊,我本来都感觉自己的灵魂飘起来了,最后一秒听见有人喊‘缝好了’,差点就直接往生了。”
俊方震惊道:“原来那天只差一秒我就能吃到生鱼片了吗?”
说着,被尘封起来的对于生鱼片的向往又不知不觉出现在了俊方的脑海中。于是他开始不自觉地把目光放到了鲛人的鱼尾巴上,嘴角也慢慢留下来一丝晶莹的……
为了防止事态演化成血腥暴力的狩猎场面,陆仁赶紧出声打断了俊方的思绪:“那后来呢?后来小珍珠就被放生进这片海里了吗?”所以今天才会被他们钓上来。
俊方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呀,小珍珠毕竟吃了个人,不可以随随便便放生的。而且,她从小就被那个人类关押,缺乏常识,就这么放出去是很危险的,所以司渊大人判她去无尽渊第一层,学几个月生活常识,顺便去除一下兽性再出来。”
说起无尽渊,陆仁又想起刚刚从售货员哪里听见的传说:“可是,不是说无尽渊有进无出吗?”
鲛人却反驳道:“那都是外界传得太邪乎了,要是真的有进无出,那早晚会挤死的。”
作为在无尽渊里被关押了几个月的犯人,鲛人耐心解释道:“我进去才知道,无尽渊的前三层都是以改造为主,主要是为了教他们融入人类社会,并且定期会释放犯人。至于更深层,据说关押的都是重型犯,但是没人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因为从来没见过有人进去,也没见过有人出来,但每到夜晚,都能听见从无尽渊的深处传来的凄厉哀嚎声。”
陆仁了然:“抛去如同都市传说一样的无尽渊更深层不谈,前三层听上去跟普通监狱也没什么区别嘛。”
俊方对陆仁解释道:“是这样的,不过外界把无尽渊传得这么吓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现在妖怪的数量跟以前早就没法比了,会被投入无尽渊的就更少了。因为战斗组在抓捕过程中,没几个妖怪会愿意束手就擒的,基本都会热血上头,非要跟战斗组打上一架。一旦打起来,能活下来根本就没几个。所以关进去的少,被放出来的就更少了,所以久而久之就有这样的谣言了。”
说完,俊方看向了甲板上的鲛人:“对了小珍珠,你是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
鲛人对着俊方露出了一个讪讪的笑脸,说道:“我是今天刚刚被放出来的,路过这里闻到一股丹药的香味,一不小心就……”
说道这里,不好意思的鲛人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
俊方忍不住说道:“那你也太不小心了一点吧。”
对此,鲛人只是看着对着俊方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因为闻起来实在是太香了嘛。”
陆仁发现,鲛人虽然长得清冷美艳,又生着利爪尖牙,却拥有一颗孩童般赤诚的心脏。就像是把世界上所有的美好和凶恶都糅杂在了一起,灌溉进了同一具躯体,生成了一个矛盾的集合体。
而在与俊方的寒暄结束之后,鲛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地看向了俊方,询问道:“我的主人……后来怎么样了。”
听了这话的俊方叹了一口气,他提醒鲛人道:“他已经不是你的主人了。”
鲛人愣了一下,然后咬了咬下嘴唇,说道:“我知道。”
鲛人记得,她被剖开那天,俊方跟她说过的话:“那不是你的主人,那只是把你从你的父母亲戚身边偷走的诱拐犯。”
然后,俊方向陆仁介绍起了鲛人的前主人。
那个人类是个知名的富豪,而人这种生物一旦吃喝不愁到了一定地步,就会开始追求刺激。而那个人类追求刺激的方法就是开始养各种稀奇的宠物。一开始只是猫和狗,渐渐地变成了狮子鳄鱼,最后他开始追求一些只有他能买到的动物,比如,一只在黑市上拍卖的幼年鲛人。
一开始,他确实对鲛人很好。恒温的鱼缸,挪威空运来的蓝鳍金枪鱼,他甚至会在晚上搬着床,躺在鱼缸边上陪着鲛人一起入睡。
但是激情这种东西,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当激情退去之后,鲛人在前主人的眼中就逐渐变成了一条既麻烦又不能吃的鱼。他开始不满于鲛人需要无微不至的照顾,需要巨大的花销,却忘了明明从一开始,就是他从鲛人那里,剥夺了一整片海洋。
厌倦后的前主人开始频繁地忘记给鲛人更换新鲜的海水,这让鲛人的身体开始生病,她鳞片变得暗淡,甚至脱落。变得丑陋的鲛人让人前主人的态度由厌倦转化为了厌恶,于是前主人开始故意冷落她,进而好几天故意克扣鲛人的粮食。
但鲛人是不能挨饿的,她必须吃饱,无论吃的是谁的肉……
俊方向鲛人告知了那个人类最后的下场:“你的前主人被拼完以后少了一对眼珠子和一根舌头,可能因为眼球和舌头肉嫩,提前消化了吧,总之以后都看不见东西,说不了话了。活着比死了更惨吧。”
鲛人听完,扭头望向了大海,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其实,他也不算一无是处……”
她低声呢喃,如同叹息。陆仁朝她看去,看见几滴水珠从她的脸上滑落。
陆仁刚想安慰她为了这样的人不值得,就听见鲛人接着说道:“起码他还是很好吃的。”说罢,鲛人边擦着嘴角的口水边转过了身,似乎在回味着前主人的口感。
陆仁:好的,是我想多了。
而有些怅然若失的鲛人看着陆仁向俊方询问道:“他是你的新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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