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条路,继续担任圣子。第二条路,死。
识时务者为俊杰。晏明灼当然选第一条。
雪教对晏明灼的乖顺态度很满意。晏明灼的待遇,也从阶下囚,变成了座上宾。当然,是无时无刻都待在监视中的座上宾。
晏明灼尝试过跑。他随身藏有飞霜留给他的道具。就算被搜身搜过一遍,还是有足够隐蔽的道具成为漏网之鱼。
最远的一次,他成功逃出红墙,在距离干枯丛林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被闻讯赶来的祭司带回去。
于是晏明灼明白了,有玩家在和雪教合作。
与飞霜设想的不一样,玩家中,同样有心思不一的群体。并非所有玩家都对他抱有善意。
他们更在乎的是,赢。
飞霜没有在论坛透露过晏明灼的坐标。但应该有玩家定位到发帖者近日来的上线位置,由此定位到供神村。
不得不说,尽管晏明灼并非玩家,只是一个“NPC”,他却猜中十之八九。
剩下的十分之一,在于……
“将军。”
晏明灼执起马头棋,稳稳落在棋盘,将对方主将逼入无法挣脱的死局。
他的棋风稳健,每一步思考时间几乎均等,不骄不躁,却每每兵出险招,棋势刁钻凶绝。一步棋下,眼光远在几步外。
“很好,你已经完全学会规则了。我果然不如你。”来人没有气恼,而是心悦诚服地认输。
他把异国改良版象棋推开,手指抚弄着放在桌旁的宝石方盒:“愿赌服输。你可以继续向我提出一个问题,我一定如实回答。”
晏明灼没有急着提出问题。尽管他对面前玩家的确很好奇。
三天前,这个时刻拨弄宝石方盒的奇怪玩家过来找他下棋,并说晏明灼每赢一局,都能向他提出一个必须回答的问题。
一日一盘。这是晏明灼弄清楚规则后,赢的第二盘。
昨天赢下的一局,晏明灼选择了一个他知道答案,却能从回答看出来人倾向的问题。来人没有隐瞒,答得果决。
因此今天晏明灼决定问个更加深入的问题。
他仍然没有直接切入核心。
“两军对垒,要夺取城池,必然存在缓冲地带,也就是位于军队最前方的炮灰步卒。”晏明灼慢慢地一个个收起白玉雕成的动物棋子,“对雪教而言,缓冲地带是人类。对渎神者而言,这片缓冲地带是天生妖魔。”
“2V2的对抗,只要再咬下对面一半的势力,就能占据无可动摇的多数。”
“他们争夺的东西,即为灵魂锁钥。”
白玉棋子敲击棋盘发出声响,清脆硬质。这令晏明灼平缓的话语,无端带上如同金石交击的猎猎之音。
来人问:“这是你的问题吗?”
晏明灼微笑:“不。我的问题是,雪教掌控的灵魂锁钥,包括渎神者么?”
来人也笑了:“一部分。与渎神者从雪教手中夺走的人类灵魂锁钥,数量大致相当,份量却相差甚远。”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2V2对局!
生与死,躯壳与肉.体,并不在棋盘之上。
灵魂锁钥,才是被规则所承认的棋子。这便是游戏平衡性的关键所在。
看似妖魔阵营占据上风,实际上,无论妖魔吃掉多少人类,只要人类的灵魂锁钥还掌控在雪教手里,这一切就都是无用功。
妖魔之强,强在力量。雪教之盛,胜在灵魂。
只要渎神者的灵魂锁钥还掌控在雪教手上,他们就随时可能被洗去记忆,反水到雪教阵营。
来人垂眸,轻飘飘道:“上一次雪教丢失了重要物品。高阶祭司怀疑,小偷是想要盗取某个渎神者的灵魂锁钥,结果,却找到了更加重要的至宝,引发圣子失踪事件。”
“原来如此。”晏明灼将收好的棋盘棋子还给来人,他喟叹道,“雪教为扭转战局而筹备良久的杀招,竟然是我自己。”
圣子是开启锁钥之人。
无论这句流传甚广的话是不是真的。雪教大概想在年末的祭祀仪式上,一举扭转战局,把圣子推出来,新造神明。
一旦成功,被灌注虚拟记忆的渎神者,将会成为雪教新的护城河。
既能威胁瑟瑟发抖的无力羔羊,又有足够力量,将锋刃对准天生妖魔,将妖魔阵营拖入内战。届时,雪教再无天敌。
晏明灼屈指敲击着桌面:“看来我不应该逃走,必须在这待到年末才行。”
“但有一点我很好奇,你告诉我这么多情报,又能在雪教内行动自由……到底代表哪一方的利益?”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玩家哈哈大笑,拿起镶嵌宝石的方盒离开,将棋盘游戏留在房间里,“明天我不会再来。”
“我需要的报酬,已经收到。真是非常、非常充沛的极端情感,我对收集进度十分满意。”
他单手托着浮空魔盒,盒子微微开启一线。玩家站在门口,回首露出半面诡谲:“作为感谢,送你一条免费情报。”
“雪教已经把你的消息散播出去。就算是妖魔,也知晓流落多日的圣子回归雪教,全教上下都在筹备年末祭典,为降妖除魔做准备。”
距离年末还有一个半月。
寒冬料峭。
第二日,奇怪的玩家果然没来。
晏明灼利用整整一个月,确认玩家给予的情报准确性,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一个月的平安无事,也让雪教中人对他稍稍放下戒心,看守变松些许。
剩下半个月,晏明灼吃好、喝好、睡好、心态好。
再每天偷偷放一杯血。
储藏血液的玻璃容器,被他藏在飞霜送给他的道具里。
看守他的年轻祭司看他一天天不干正事,脸色还日益苍白下去,心中嘀咕圣子体弱多病,估计没多久好活。
还好离年末越来越近……
天空一日日飘着肃杀的雪,原本白色的粉尘染上灰意。
天空也是铁灰色,雾蒙蒙的。炊烟揉碎,炉灰泼满矮矮天顶。
铺天盖地压下的沉闷感,环绕在雪之国的每一个人。吵架动乱比往年更多,每个人心里都藏着股气,既对他人,也冲自己。
走在路上,牙齿都能冻掉三分。好冷好冷。
不像过年。像决战来临前的飘摇风雨。
年末前的几天,被限制行动的晏明灼院子里,忽然挤进许多人。
有人服侍他换上华美的祭司袍服,通体雪白,暗纹精巧,看衣服是否合体。
有人告诉他等到祭典当日,他应当如何行动,做出什么动作,以及,管好嘴巴不要多说无关的话。
不算大的院子里,或站或动涌入十几道绰绰人影,除去告诫晏明灼的声音忽高忽低响起,其余人都当自己是哑巴。
晏明灼也被他们当做哑巴。泥胎木偶般的哑巴。
雪教需要的圣子,是一尊不会说话的白玉雕像。雕像不能拥有自己的意志,它只要替操控者说话。
晏明灼身着祭司服,无悲无喜地站在高台之上,如傀偶般演过一场又一场,排练过几遍,才叫监工的祭司满意。
晏明灼抬袖掩唇,咳嗽几声。无人在意。
他只好淡淡出声:“可以回房间了吗?”
监工不耐地瞪他一眼,见他的确脸色苍白,露出外面的肌肤毫无血色,像个一碰就能摔碎的瓷人,只好点个年轻点的脸熟祭司,把这尊白玉美人送回房间里去,暖暖身子。
隆冬时节的确能冻死人。
监工搓搓手臂,给自己套上两层保温咒语。今年是否冷得太过了些……
引路的年轻祭司升起房间炉火,俯身拿火钳架起木柴,让火炉烧得更旺。
灼灼火光,映照在他莫名肃杀的侧脸。
晏明灼拢好衣服,踏进房门。
他随手把房门关紧,一边向里走,一边把祭司服脱下,踩在脚下,露出轻薄的绢布内衫,光滑柔润的薄薄胸膛。
雪教并没在吃食上苛待晏明灼,他骨架还在,视觉上却的确变得瘦削,更因通体苍白,叫人错觉一阵风都能把他吹飘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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