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只是在脑中短暂闪过,虽然疑惑,但格雷并没打算在这种时候询问对方原因。
但相隔数个房间外的向导却清晰地察觉到了他的疑问。
“这……好像和书中所说的信息传递不太一样。”林辞的声音迟疑道。
确实不一样。
无论是向导学习到的,还是哨兵所了解的“信息传递”,都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前提:主动性。
信息的传递是单方面的,必须由信息持有方主动输出,另一方才能够获得:
珍妮丝可以使用这个能力向睡着的林辞脑内输送“提问”的信息,将其叫醒,却不能主动探知到林辞当时的梦境。
梁晋与克里斯可以使用这个能力,远隔千里相互汇报己方情况,却不能主动探知对方当前的思维心绪。
可林辞与自己的“信息传递”,却“传输”了他还未决定让对方知道的内容。
或许是因为……
“我可以肯定我们并没有进行过学院要求的‘精神结合’。”向导显然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但,不论两人间的“信息传递”究竟是怎么回事,能够在精神域内直接进行对话于二人来说并不是件坏事。
至少,通过与 林辞“对话”,格雷可以确认对方遇到的危险已经解除。
他的向导目前是安全的。
不过格雷前进的速度并没有丝毫放缓。
对他而言,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去到自己的向导身边。
“我马上就到。”没有多做解释,格雷知道林辞一定已经读到了他的想法。
“嗯,我等你。”
不再横冲直撞,格雷重新隐藏起自己的行踪。在一个多岔路口躲过了两队追捕的士兵后,他使用特殊能力穿过了一面纯金属材质的墙壁。
背后的金属墙面眨眼间便恢复原样。
格雷看到了自己的所在地——这是玛德琳的办公室。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绿色的应急灯不时地闪烁,将房间布局映照成一帧帧不连贯的画面。
但哨兵也并不需要视觉辅助。
通过精神力的探查,格雷确认特殊房间的大门就在办公室西面墙壁的书架后。
他两步上前,想要直接将门破开。
“别!会触发防御系统。”林辞制止了他。
“开门用的通讯器损坏了,无论从内部还是外部,强行打开房间就会触发这个屋子的自主防御系统。伊……我们现在的情况不能断电。”林辞的精神力已经感知到格雷就在房间外:“你找找屋里有没有超级智脑,梁晋说可以用那个开门。”
“就在办公桌上。”脑内的话音刚落,格雷已经打开了超级智脑的投屏,蓝绿色的屏幕虚浮在黑暗中:“需要密码。”
“Y1m44nqs6。”林辞立刻报出一串密码,想来也是梁晋告诉他的。
格雷飞快地输入字母字符,按下确认键。
咔!
与书柜合为一体的隐藏门弹开了一道缝隙。
冷白色的灯光照射进黑暗的办公室。
智脑前哨兵的身影已经瞬移到门口。
光将隐藏的门扉撑开。
格雷步向林辞的脚步顿了一下。
铁锈味的粘稠血液从房间中心的手术台下蔓延至哨兵的作战靴底。
两具面目全非、残破不堪的尸体被随意地丢弃在地面。
半靠在绿色胶皮台面的向导,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正捏着一块蓝色的无菌单,仔细地擦拭着薄如蝉翼的柳叶刀片。
在向导的身后是消瘦的S级向导,梁晋。
男人听到了格雷的进入,却头也不抬,只专注地调试着手中的药剂。在他右手边的担架床上,是浑身接满电极导线,面露“祥和”微笑的伊万。
研究员是不可逆深度昏迷的状态,若不是那些电极,和梁晋制作的药物,现在怕是已经完全脑死亡。
格雷皱眉,最后才看向那个漂浮在半空中,足有一人大小,高举着黑色镰刀的——死神——那个曾在普若岗日冰川之上与他一同和外星生物战斗的东西。
凭借熟悉的气息,他认出了它。
看到哨兵进入,林辞却没有移动的迹象。
青年站在铺满地面的血河中,垂着头,冷静地说:“格雷,我好像变成S级向导了。”
一脚踩进暗红色的血水中,格雷来到林辞面前,低声道:“她们对你做了什么?”
林辞抿唇,摇了摇头,答非所问:“她们给伊万注射了兰提。我吃掉了玛德琳和索菲亚的精神体。但我又不想让她们就这么毫无痛苦的死去……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格雷看着始终不愿正视自己的向导,有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伸手捉住了他不停擦拭刀片的手:“疼吗?”
“我没事。”林辞摇头,从格雷手中夺回自己的刀片,转了个刀花,银光流离的金属片消失不见。
“对了,你看,这东西原来是我的精神体。只要精神力足够强,它就可以被看到的。”向导强打起精神,终于肯抬头看向自己的哨兵。
哨兵的手却还是准确地覆上了向导后颈的针孔。
一股不可抗拒的力压了下来,林辞被格雷紧紧地抱入怀中。
随之而来的是哨兵嗓音低沉的道歉:“对不起。”
林辞一怔。
“你……不觉得这样的我,很恶劣吗?”林辞的鼻尖抵在哨兵的胸口,那里满是火药硝烟的味道,刺得人头脑发昏。他最后的几个字,渐渐低了下去:“虐杀敌人什么的……”
“对不起。”
未能关闭的“信息传递”忽然让林辞读到了格雷的思绪: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对不起,是我的能力不足;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对不起……还好你没事。
这个人,怎么能这样毫无底线地包容嘴脸如此丑恶的他啊……
“别道歉啊,笨蛋。又不是你的错。”反手揽上哨兵的背,林辞将脸彻底埋进格雷的胸口,闷闷地小声道:“你这样,太犯规了。”
一遍遍抚摸着怀中人渐渐放松下来的背脊,格雷在向导的发顶留下了一个轻浅的吻。
是歉意,是安抚,也是珍惜。
半空中静默地俯视着房间内一切的死神渐渐消失。
梁晋的声音忽然响起:“麻烦,能帮我把B4柜三层的蓝色瓶药剂取来吗?我现在腾不开手。”
从应激状态回神的林辞一个激灵,尴尬地轻轻推开哨兵。
格雷自然地松手,四下扫视,然后转身走向B4柜。
将对方需要的药品递过去,格雷突然开口道:“克里斯死了。”
梁晋手中玻璃瓶内的液体轻轻晃了晃。
“我知道。在他死去的瞬间,我们之间的精神结合就已经自动解除了。”男人没有停顿,重新投入了混合试剂的过程中。
格雷看了眼梁晋血红的眼底和躺在病床上的伊万,返回林辞身边。
密室里静静地,只余下搅拌棒与烧杯间轻轻的碰撞声。
这在实验中是不合规范的。
“我不是极端向导主义者。”梁晋背对林辞和格雷,叹了口气,重新挑起了话题:“我最好的朋友和他的哨兵成了一对恋人。受那家伙的影响,我也再没有办法将哨兵只当做普通的武器对待。克里斯……不,应该说,不论是珀西还是克里斯,所有的哨兵与我之间都只是合作关系。我将他们当作我的下属看,工作上的事不能出错,但更私人的事,我不会多管。”
梁晋用针管抽出调好的药液,为伊万注射,补充道:“想得到地位的提升,想平权,是很正常的。”
格雷点头。看着半管冰蓝色的液体全部进入伊万的静脉,他不置可否地提醒道:“他脑干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梁晋没说话。
哨兵垂放在身侧的手忽然被抓住。
格雷回头,对上了林辞担心的双眼。向导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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