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图窥探, 结果被它反击。”
余玄剑脸上的神情越发沉肃,“不是修士的残魂?”
钟玄机摇摇头, “应该不是,大概是什么宝物, 所以我也没有逼他。”
“这次是我有些着急了……实在是门派里那群人的态度太奇怪了。”钟玄机放下抚着眼睛的手, 一脸无奈, “现在看来那群人倒是真心为你徒弟折服了。”
“就是太狂热了。”钟玄机脸色怪异了一瞬,看着余玄剑沉思片刻后才开口道:“你徒弟……看起来是个老实人。”
余玄剑一脸骄傲,“当然,小渊可是很乖的。”
钟玄机更加奇怪了,“难不成真的是我门派中弟子的问题?”
见钟玄机一脸疑惑,余玄剑很是看得开地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你我都不再是门派掌门,操心那么多做什么,你年纪也大了……”
钟玄机一脸不满地将对方的手掌甩开,“我和你可不一样,掌门是我徒弟,我能帮着一点是一点。”
“对了,被你搅得差点忘了事情,天衍剑宗派来的长老怎么会是你?不是宋迁吗?”说着,他吐槽了一句,“害得我的计划差点失败。”
听到这话,余玄剑脸上的笑容收起,“……他加入邪修了。”
钟玄机愣了一下,“为什么?他又不是被天道选中的人……加入邪修图什么?”
余玄剑低着头,沉默片刻后闷声开口道:“……或许就图邪修最表面的意义呢。”
钟玄机沉默不语。
余玄剑却再度开口,“老钟,你跟我说实话,千年前的事情……宋迁是不是插手了?”
钟玄机揉揉眉心,“你自己犯蠢还要怪到宋迁身上吗?算了,我只能说,他确实用言语影响过你,让你心中的愧疚更深,他的确嫉妒你的天赋,所以想让你一蹶不振,但是害天衍剑宗的事情他没有做。”
“老余,这种事情是说不清的,你得承认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掌门。”
“剑修本就容易陷入偏执的情绪中,他们缺一个温和正义且理智的掌门来领导,但当时你比那些剑修更为恣意,从不在乎这些,只在乎自己念头是否通达,而宋迁又被嫉妒蒙蔽了双眼,一心想要追赶你,你们两人都不合格。”
“世家子弟和宗门弟子之间的冲突本就不少,尤其是在千年前,你放任那群剑修随心而为……”
“你的师侄现在还以为你被我们八人算计,而我们是为了削弱天衍剑宗的实力。”钟玄机轻笑一声,“当然,我们也的确想过这个,所以他猜得也不算错,但我们只是没有劝你,没做多余的事情。”
“那是你下的决定,你让他们遵循自己的本心,你放任了他们之间的仇恨。”
“世家弟子和宗门子弟之间有冲突,世家仗着家世和家族的团结欺压宗门里面的修士,他们的确有错,但当你放任剑修弟子用极端方式去报仇时,便彻底成就了那场血洗。”
余玄剑沉默不语,“……所以世家对宗门弟子暗下杀手,把资质不好的弟子当做奴隶,而为了不让自己的地位被威胁,就在那些资质好的弟子成长起来之前提前一步将他们抹杀,自己杀不了就去叫长辈,总之,天才弟子必须只能是世家……这些,你觉得只用欺压二字就够吗?”
钟玄机抬起头,反问道:“你觉得那些剑修弟子直接将世家灭门也能用报仇二字就直接概括吗?”
“可当初的想法就是他们反抗,那就杀。”
钟玄机继续道:“是啊,可你派过去的全是和世家子弟们有深仇大恨的修士,他们哪个敢不反抗?”
余玄剑低声怒吼道:“可我只想让他们亲手复仇,他们有些被亲手毁掉灵根,有些人的亲人被世家子弟当做奴隶欺辱玩弄!”
他的声音颤抖沙哑,“我只是想让他们有机会亲手复仇。”
钟玄机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轻声说道:“世家对宗门修士动手,那些弟子被欺辱后又何尝没有暗杀过世家的天才?”
“我说过,这些事情是说不清的。”
“一开始可能只是骄纵子弟的玩笑……可是这些仇恨却越卷越大,直到变成现在的模样。”
他的声音先是极轻随后越来越低沉,“可是你们却没有管过这些。”
“这些发生在你们天衍剑宗中的事情,难道在我们其他八宗没有吗?当然有,但是我们及时出面制止了。”
“因为关世衡的过往经历,你一直都对世家子弟有些偏见吧……所以才会放任宗门弟子的复仇,可是在血洗发生后,又震撼和愧疚于最后场面的残忍,最后自囚于圣地的藏书阁。”
心中的复杂情绪被对方猛地揭开,像是将结咖的伤口直接扒开,余玄剑缓缓闭上眼睛,“你说得很准确,甚至比我自己想得还要准。”
“事实上,很多时候我都想不清自己在做什么。”
“我确实做得极不合格。”
钟玄机缓声开口道:“那就不要再插手了,你这次又是想为你徒弟出头吧?”
余玄剑叹了口气,“你又猜对了。”
“……你徒弟比你聪明多了。”钟玄机有些无奈,“所以,你插手只会拖你徒弟后腿,陪着他就行了。”
别再被利用了。
能够让各宗的未来掌门心甘情愿臣服,甚至拿出藏书阁的秘卷,这个荀渊绝对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接下来,可不会只有自己一个老家伙来试探对方,各宗什么都缺,就是他们这些老不死不缺。
他们活得够久了,除了宗门的未来,已经没什么可以在乎的了。
如果说千年前,他们对天衍剑宗结局的默认,旁观对方一代代衰败,是钝刀子割肉,是事不关己的阳谋,那么这些天,荀渊对各宗未来天才人物潜移默化地影响与拉拢,亲手将各宗的未来断绝,就是不折不扣地毒计。
他们早已不再过问宗门的内务,掌门们也都对那个荀渊颇有好感,门下弟子成了对方的拥护,他们选中的未来掌门更是直接以荀渊为主,不再以宗门利益为第一位。
这是在掘他们的根。
而那些弟子也不愧是他们选中的未来掌门,行事稳重妥善,就连各宗掌门都没有察觉他们早已投向荀渊。
可是,他们还太年轻,以为这样就足够隐蔽了,却忘了这是修真界,多得是闭久关的师祖、师叔祖。
而在知道这个情况后,他们第一时间聚在一起讨论,结果发现类似的情况居然在每个宗门内都有发生。
那个荀渊的手竟然伸得如此长……
他们本就忌惮对方的手段,所以在得知对方所做的远比自己想象地还要多后,他们便更加理智了。
而且那些弟子们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慧冷静,显然他们都是自愿做那些事情的,这比起直接控制他们更为可怕。
于是他们按兵不动,耐心等待最佳的时机。
终于,他们等到了。
所以,他一上来便对荀渊用了暗示,可对方居然迅速找回了理智,努力克制内心的恐惧——他的暗示会扩大内心的愧疚与罪恶感。
而这说明对方问心无愧。
他不觉得自己在掘宗门的根基,甚至不觉得自己有错,那点身体轻颤的恐惧是每个正常人都会有的。
人总会做错点什么事情,如果对方真的想图谋八宗,表现出来的恐惧绝对不止这些。
但是荀渊没有。
于是他迅速反思,他知道荀渊天赋极高,或许对方并无恶意,只是想为千年前的事情替师父出气,但是一不小心就做过头了……
所以他刚刚直接无情地将余玄剑心中的纠结与痛苦揭开,却发现对方居然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就连余玄剑自己都没有想明白自己的内心,怎么将自己的痛苦告诉荀渊?而且,以荀渊能够让那么多天之骄子臣服的个人魅力,不可能会做这些自作主张为他人报仇的幼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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