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虽然能让灵魂得到解脱,但那不是真正的自由,只要我继续活下去,总有一天,我会获得真正的自由。”
那么多不堪都已经熬过来,又怎么甘心停在快要见月明的这里?
他还这么年轻,还没有到心灰意冷放弃一切的年纪。
人鱼看了他很久。
“你会后悔的。”
“或许吧。”
祈玉目光直直看着人鱼,“但如果现在就离开,我一定会后悔。”
不知过去多久,人鱼忽然鼓了鼓掌。
顷刻间,天地翻覆,幽谧梦幻的海底美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长长的道路。
不见来路,不见归途。
一条笔直、没有尽头的路。
但是天空变得敞亮起来,云海升腾,旭日东升。
“沿着这条路回去,你会在实验室醒来,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你会得到永恒的安乐。”
以祈玉所在为分界点,前方是静谧深海,蝶舞海花丛,身后是煌煌天光,鸟入云海巅。
祈玉最后看了远处宁静的深海一眼,强行扼制血脉深处的渴望,后退半步。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人鱼擦了擦眼睛,忽然游过来,再次拥住他。
“你的出生不是错误,反而是在万众瞩目中诞生,你是深海送给人间的瑰宝,所以不要质疑自己。”
冰凉的蹼爪轻轻抚平他总是皱着的眉间,伴随一句更轻的——
“能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不管怎样,我都会永远爱你,小玉。”
祈玉鼻子发酸,他仰头看着天边,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勉强把泪水逼回去。
“我也很高兴,谢谢您。”
原来我的出现不是错误,我的生命也是被期待着诞生。能在这里见到你,我也真的很高兴。
这幅常在海洋中的身体是凉的,但拥抱却温暖无比。
他用力抱住人鱼劲瘦的腰,鼻尖嗅到了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海洋的味道。
祈玉一步步往回走。
人鱼的话语终于让他释怀,也更有了往回走的勇气。
——往前走的勇气。
另一头,人鱼静静站着,目光一直追随那道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长路下海洋又起涟漪,几道虚虚的身影游至人鱼身旁,不知是谁轻轻叹了句:
“唉,傻孩子一个。等到现在,我们也终于能走了。”
人鱼道:“你们见过在飞向天空的鱼吗。”
虚影们愣怔,随即唏嘘不已。
“……或许让我们强行把他带走呢?等以后,他会感谢我们的。”
人鱼却摇了摇头,反而噙着些许笑容:“不走前人路,也很好呢。生命的意义并不在于灵魂的永恒,我们的故乡也不是他的归乡,相比起灵魂归于何处,更重要的是内心的归所,我尊重他的选择。”
说完,他率先转身游向远方。
随着时间流逝,天光与深海都逐渐黯淡,消散,最后彻底分崩离析。
就像人间的人鱼一族。
随着最后一条人鱼返程,这条道路,以后也不会存在。
或许很久以后会有契机,至少在这个纪元,再不会有纯血人鱼出现在人间。
*
祈玉再次缓缓睁开了眼睛。
两行泪水顺着侧脸滴入雪白的枕头。
他没有动,兀自平复心情,直到一块柔软的帕子贴上了脸颊。
“还好吗?”
祈玉的眸子缓慢转了转,他本意并不想回答,俞珪并不在屋里,别人也没什么可以聊得——直到瞥到了说话之人的瞳子。
一闪而过的碧色,伴随着菱形的瞳孔。
祈玉睫毛颤抖,直直看了会儿,嘴唇微动:
——你是谁?
那个穿着研究室统一白大褂制服的青年,看着他眼中的欣喜瞬间变成失望,像是觉得好笑般轻轻哼了声,眨了眨眼睛:“身体怎么样?”
祈玉嘲了句:“多谢救治,还没死成。”
白大褂:“不谢,不谢,应该的。”
祈玉:“……”
祈玉试图坐起身,然而刚一动就差点倒回去。
疼倒是其次,关键是身体僵硬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那绿瞳孔的人帮助他坐起身,然后腰间什么东西就响了起来。
祈玉知道,那是实验的联络器。
大概是被呼唤了吧。
“要好好保护自己啊,就算死不了,总也会疼的。”白大褂轻拍他右腿,起身走人。
离开前,最后笑着说了句,“好好养养吧。”
祈玉的脸色瞬间变白,那一下的力道其实相当轻,但他的腿部皮肤全是裂口,这么一下差点疼得他叫出声。
然而那也只是一瞬间。
下一刻,疼痛如潮水般迅速褪去,仿佛被什么东西隔绝了。
看着那个白色的背影,祈玉怔怔许久。
“祈玉。”
正当他开始乱猜时,熟悉的、听了十几年的声音打断了他。
周寻推开门,祈文光皱着眉头来到床头,看着祈玉,表情骇人。
“用这种方式违抗我,你也真是厉害。”
祈玉问:“那你会退步吗?”
祈文光冷冷道:“你觉得呢?”
祈玉有些疲惫:“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命在我手里,我可以‘违抗’一次,就能违抗到底。”
“……”祈文光喉结滚了滚,嗓音仿佛含着砂砾,“你就这么想死?”
“没有,”想起了方才所经历之事,祈玉自嘲地笑了笑,抬眼道,“我只是想平等地与你谈一谈。”
祈文光:“谈什么?”
“谈你想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祈玉说,“如果你想的是救那群鱼蛋,我愿意帮你,如果你想要的是鮹丝,我也可以给你,除此以外,你还有什么要求?”
仿佛是觉得好笑,祈文光笑着摇了摇头:“我的要求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是你没有听。”
祈玉皱眉:“告诉过?”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可置信问,“生一个孩子?”
祈文光没有回答,但从表情来看像是种默认。
祈玉只觉得荒诞。上次听祈文光这么提起时,他只当是对方不了解了人鱼种族的性别构成,现在这种情况下却完全捉摸不透了,周寻也在一旁,总不能也不知道吧。
“我用什么生?没有第二条纯种人鱼来造器官和给……给胚胎了。况且,你要孩子做什么?”
祈文光嗓音更哑了些,已经颇有阴鸷的味道:
“孩子当然没有用,有用的是脱落的胎盘或那个器官——无论那个器官是人造的,还是原生的。”
祈玉一愣,转而反应过来藏在祈文光话语背后的意思,眸子瞬间瞪大。
胎盘很好理解,可器官——是说那个,人鱼造出来,本来不属于人类的器官?
那种器官……还有原生的?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祈玉脊椎。
“梦境”中所见到的,他口中的母亲,性别分明与自己一样。
如果一定要从人类的遗传学角度来定义的话,那应当算是把他从蛋里孵出来的“养母”。
如果那种器官在人鱼体内有,那么……
像是印证他的猜想,祈文光冰冷道:“那条人鱼的尾巴里也有,但是不能用了。是的,其实我大可以迷晕你,用手术刀打开你的尾巴或是肚皮,但我没有,你猜是为什么?”
祈玉听到了自己颤抖的声音:“因为需要我的配合?”
祈文光却摇头,嘲讽似的勾起了嘴角:“不,不需要。答案是不管怎样,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这件事,才是不变的事实,我并不想真的要了你的命。”
祈玉像第一次认识那样看着祈文光。
祈文光浑不在意地笑了笑,那种笑容也充斥着讽刺的味道:“所以你应该听话一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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