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踌躇片刻,终究还是提着步子慢慢往铺子里走去,顺着门框而立,就看见男人站在狭窄拥挤的柜台前面,打开一旁的抽屉,眉头紧皱。
他举起抽屉里的东西,看向谢观宁,声音沉沉:“你平时就吃这些?”
一些没营养的速食和只能提供最基本营养的营养液?
谢观宁讪讪道:“能填饱肚子不就好了?”
江厌看了他一眼,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这是……生气了?
他咬了咬下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垂下眸子,默默地看着地面,心中困惑不解。
——气什么呀?
昏黄的灯静静地照着,铺子里一贯的安静无声,。谢观宁看着外面看了半天,仍未见到什么动静,不由悄悄瘪了瘪嘴。
他踢了踢脚边的东西,正要转身回去继续工作,就听见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神色一顿,回眸看去,就见江厌提着两份食物大步走来。
他看了他一眼,吩咐道:“吃饭。”
铺子里几乎没有空闲的地方,江厌四周看了片刻,也只是把柜台清理出一块小小的空间。
谢观宁站在那一动没动,江厌转头看他。
谢观宁眨了眨眼,片刻后讷讷开口:“你没生气啊?”
江厌神色平静地摆着餐具:“你自己的身体,你都不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越是这番作态,谢观宁就越是觉得不对劲。他道:“我是真的不怎么饿?”
江厌抬眸看他,淡淡反问:“不饿?”
谢观宁一顿,盯着男人清浅的目光,一时有些心虚。
倒也不是不饿,只是饿过了那个劲儿就好了,后面就没什么吃饭的欲望。只不过这话,是肯定不能和江厌讲的。
谢观宁慢吞吞上前,看着桌子上卖相不错的饭菜,强行被压下去的馋虫又被勾了上来,一时胃里不免有些蠢蠢欲动。
他期期艾艾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意思说话。
江厌哪能注意不到他的目光,面上虽做出一副平淡的模样,也到底没能坚持多久,只道:“吃吧。”声音中似乎夹杂着些许无奈。
谢观宁顿时眉开眼笑。
铺子里只有一把凳子,谢观宁又找了个大箱子,上面铺了一层干净的布,两人便相对而坐,沉默地扒着饭。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深夜。谢观宁默默地收拾着碗筷,江厌在一旁看着他,什么都没说,谢观宁却能神奇地领略到他的想法。
对谢观宁来说这种感觉很新鲜,不管是被人如此关心,还是和别人一起吃饭。但奇怪的是,这种感觉又不讨厌。
江厌问他:“你要到什么时候?”
谢观宁迟疑了片刻,还是道:“还有两架机甲……”
江厌点头。
谢观宁道:“要不您先回去。”
江厌看着他,只道:“去吧。”
谢观宁见状便知道劝不回他,便到了后院,想要加快速度处理完工作。
中心区观众的沸腾声时而能传到铺子里,倒是衬得这一处小空间越发安静。
谢观宁蹲在地上,手上的动作不停。他刚要起身,却见想要的工具已经被递到了面前,男人站在他面前,神色平静:“是不是要这个?”
谢观宁心下难掩惊讶,却还是点了点头。
之后,谢观宁便发现只要他想要哪个工具,往往他还没开口,江厌便能提前一步把东西送到他手边。
一开始谢观宁还会愣上片刻,到后面已经习惯两人之间的这种合作,对于江厌的帮助也越来越得心应手,连带着效率也提高了不少。
·
走出地下赛场的时候,月亮已经高高悬挂在半空中,皎洁的月光给世界镀上一层璀璨的银纱。
谢观宁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他看着身边高大的alpha,眉眼染着笑,漂亮温然:“本来想带您出来玩玩,没想到反而是耽误您的时间,白白陪我那么久。”
江厌摇头:“不是浪费时间。”他认真地看着谢观宁:“很有意思。”
谢观宁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笑弯了眉眼,以为他在哄他。
江厌看着他这副模样,却道:“没骗你。”
谢观宁回眸看他,江厌道:“我明天还可以来嘛?”
谢观宁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他眨了眨眼,笑道:“您要是不觉得无聊,当然欢迎。”
江厌这才满意。
深夜的居民区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除了偶尔的蝉鸣鸟叫,世间一片寂静。
时不时一阵风吹来,也驱走了白天的躁意,只留一片凉爽。
二人慢慢走在路上,江厌神态自然,谢观宁却是实在累了,面上都多了几分倦怠,慢悠悠地跟在江厌身后半步的位置晃着。
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却是静谧又和缓。
直到江厌开口:“不生气嘛?”
“什么?”谢观宁神情懒散,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江厌偏过头,垂眸看他:“白天商场里那个人说的那些话,你不生气吗?”
谢观宁愣了半天,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更没想到他关注的是这个地方。
“你说林子言啊?”片刻后,他轻轻笑道:“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慢慢往前晃着,姿态随意自然:“一个小孩,又犯不着跟人家计较。”
江厌放慢脚步,跟他错开一个肩膀的距离,看着他面上的笑:“他应该没比你小多少。”
“再者,年纪小也不是随意辱骂他人的理由。”
谢观宁睫毛轻颤。他看着地面,慢慢往前走着,面上的情绪不甚明晰,语气却是轻散飘忽:“那他说得不也没错嘛。”
江厌脚步一顿,谢观宁一时不察,直接撞了上去,当下便捂着鼻子嘶了一声。
江厌目光在他微红的鼻尖上一扫而过,又对上他的视线,眸色微沉:“什么没错?”
谢观宁揉着鼻子的动作一顿。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他说你‘惯会破坏别人家庭’、‘使了手段让人对你念念不忘’——”
江厌看着他:“你做过吗?”
谢观宁一贯含着几分笑意的桃花眼慢慢沉了下来,但似乎只是一瞬间,便又重新弯了起来。
“没有。”他说,漂亮的星眸倒映着月亮的光华,显得剔透晶亮:“只是做没做过,又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在他们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笑着,语气中甚至带着几分玩笑意味儿:“我生气又有什么用呢?还能堵住他们的嘴,让他们道歉不成?”
不能。
既然不能,又何苦浪费情绪?
他一个私生子,凭什么生气,又有谁会在乎他生气。
江厌没说话,只是看着谢观宁,眸色沉沉。
他那眸子比之夜色还要深邃几分,却让谢观宁心里一颤。他忍不住别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揉了揉鼻子,嘟囔道:“还挺疼。”
江厌道:“你可以生气。”
谢观宁一顿,差点要笑,感觉刚才的话都白说了:
他歪着脑袋看着他,面上笑容温和无奈:“江元帅,我凭什么跟人家生气——”
“凭我。”
江厌打断他的话。
他看着面前的少年,月光柔和似水,给那一头璀璨耀眼的金发也添了几分柔和,较之白日里的模样,又有几分不同。
江厌想,他可以是现在这般模样,也可以是展览上那个谈起自己喜欢话题眼睛放光的模样,还可以是那个在脏乱的环境中日复一日做着自己喜欢的事的模样。
不管哪一种模样,都是闪闪发光的。
但唯独不是那种被人随言轻辱,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的模样。
少年皮肤白皙,鼻尖触被碰了一下,还泛着些红意。
江厌伸手,屈指,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
“你没有错,你可以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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