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少血,只有翠绿的液体溅满了他们三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雷也息了。
但两个老人还是听到了滴滴答答的声音。
没有雷声也就没有闪电,阴雨夜里没有月光,他们什么都看不清。
只听到滴滴答答,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在疯狂生长,在脚边,顺着每一具尸体,顺着大殿黑色地砖,在整个花神殿蔓延。
好像也在顺着他们的血管蔓延。
那是他们一生中最恐惧的时刻。
花风泪流满面,“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他们该死。”
圣女低着头坐在黑椅上,黑亮的长发和黑袍融为一体。
谁也没法在这位肃穆神圣的圣女身上,看到十七岁少女的蛮横骄纵,也想象不到她在雨夜痛苦哀求的样子。
花神殿的九楼一下变得特别安静,安静得不像是正常的人世间。
连呼吸声都没有。
花风想听到点声音,他努力地听,终于听到了声音。
是萧萧的风声,是哗啦啦的雨声,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是遥远的少女痛凄的哭声。
那么真实,真实得花风感觉到湿气,以及大雨天特有的土地泥腥气,混着涩涩的味道。
花风抬头向和三楼大殿一样的小圆窗外看去。
原来真的下大雨了,真的有闪电撕裂黑空。
天空太黑了,只有撕裂它的闪电能照亮它。
“不。”
不知道过了多久,圣女哑声开口。
她又露出那种花风看不明白的诡笑,她从黑椅上起身,又牵起花风的手,盯着从手指中长出来的手指看,“就要让他们长生不老,一直活着。”
她弯腰贴近花风的手指,说:“现在该让我吃了吧。”
花风猛地睁大眼睛。
六楼。
方琦好奇:“黑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浩北静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惊恐,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颤颤巍巍地说:“黑暗中她应该是见到了花神!”
野南望也说:“对,她一定是见到了花神!”
宁长风问:“为什么这么说?”
浩北静说:“我们记不清黑暗持续了多久,正要出门叫人时,天忽然亮了。”
“天亮了?不是在晚上吗?”
“对。”野南望瞳孔颤抖着说:“那是神迹,天一层层地,从黑门到大殿到窗口,到花神殿外亮了起来。”
“是花神降临了!”浩北静说:“花神殿的神像更像人了,祂有了衣服有了长发,手掌上还出现了神花。”
“圣女见到花神,她明明奄奄一息了,黑暗退去,光亮来临时,她恢复成了完好健康的样子,容光焕发。”
“她为国主献上了长生不老的圣花,她引来圣水,她成了花神殿的圣女,自此芙仁郡风调雨顺,富贵祥和。”
方琦:“祥和你妈!你没看到多少花侍痛苦死去?你不知道多少花奴痛不欲生?”
“……”
宁宿问:“圣女体内的圣花呢?”
野南望忙说:“不是献给国主了吗?要不然她怎么知道从人体长出来的圣花是无害的,是可以长生不老的?”
宁长风:“那就是说,她见到的花神不是她体内养出来的了?”
“也是吧,不然她怎么恢复如初的?”野南望茫然说:“她叫黑泽孕神之地,不就是说黑泽那些花是黑泽孕育出的有神息的圣花,养好了能召唤花神吗?”
在三楼盯着小黑蛇眼睛的贾晨升忙对老李说:“老李,你快按照他说的,组织答案提交系统试试!”
老李站在原地半晌没动,“不对。”
贾晨升:“不是召唤,你再想想,再试试。”
老李敛眉思考。
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几个玩家心里都有一个答案,他们觉得老李很快也会想到,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想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答案。
老李消失了。
苏往生笑道:“既然知道了答案,随时可以离开,我们可以大干一场了。”
楼上的方琦也说:“我明白了。”
宁长风松开手,笑着站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笑,有一种非常危险的预感,野南望忙说:“饶命,饶命啊,我们吃你们的圣花是为你们好。”
宁长风差点笑出声。
浩北静也说:“真的,前年最优秀那个花侍,从手指长出的圣花,我们一开始没舍得吃,小心供养着,圣花是没再活跃折腾他,可是随着圣花在他体外越长越大,他被吸干死了。”
宁长风沉默了一下,笑道:“那,你们就没有以人的身份活着的价值了。”
“你!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说的口干舌燥的浩北静被他气的脸都红了。
她刚要张嘴,肥肥的红蛇又飞进了她嘴巴里,摇着蛇尾拼命向她喉咙里钻。
刚才也在努力说话的野南望也没能躲过。
宁长风又笑了一下。
他这个人奇怪地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头发扎成一个高高随风飘扬的马尾时,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当他的长发披散时,又有一种不正经的妖艳气质。
此时穿着黑红花侍长袍,长发垂在身后的他,笑起来就有妖艳贱货那味了。
“我说什么了?”他想了想,似乎是想到了自己说了什么,“那种反派哄死人的话你们也信?”
看着两个恨恨盯着他的人,宁长风说:“别这么看着我,一共两把刀,一把在王后手里,现在只剩一把了,你们谁要用?”
宁宿和方琦都知道他们在心里骂得多疯狂了。
宁宿有点看不下去,安慰他们:“别担心,反正你们应该不是第一次死了,也不会只死这一次。”
“……”
方琦觉得他们心里一定骂得更狠了。
即便如此,两个人还是立即去抢那把刀了。
他们谁都没抢到。
抢到的是另一个人。
三个玩家看向拿着尖刀的女孩,沉默了下来。
他们知道,在浩北静和野南望还没开始讲这些事时,只是看到他们要吃他们的圣花,看到他们那副癫狂又恶心的嘴脸,她就猜到安香的结局了。
她一直静静听着,听着他们丧心病狂的行为,听着黑暗丑陋的芙仁郡阴暗面。
似乎在为自己,也为安香听一个明白。
听明白她们这两片小小的浮萍,身下是怎么样的海浪暗涌,又将被卷向哪里。
她微垂着头,攥着尖刀那只手的手指上,一朵小小细细的紫瓣花,正好卡在刀尖上。
国主被王后捅了一刀,他还没死,都到这时候了,他还是兴奋地盯着那朵能让他长生不老的圣花。
刀子向后一划,那朵紫色圣花被削落,小小的紫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女孩的黑靴踩在上面,在国主放大的瞳孔,和粗重的喘气中,把它踩在脚底一点点碾碎。
这可能是这位年迈的国主,第一次轻微地感觉到,视若珍宝的东西,被人无情地在脚底碾碎是什么感觉。
慢吞吞地做完这件事后,女孩猛地推开凶猛的王后,手起刀落削断了国主的五根手指,下一秒又是五根。
那十根不知道生生毁掉多少人希望的手指。
她泪流满面地,一下下将刀捅进国主的心脏里,眼泪一滴滴滴到血肉模糊的心脏上。
鲜血溅了她满脸,和她的泪珠融在一起。
他还有血可溅,而她只有眼泪了。
被红蛇堵住嘴的国主只能颤抖着睁大眼睛,他的瞳孔开始涣散。
他又一次看到了,最初研究黑泽花时那成千上万的人,他们中有刚出生的婴儿,有将要死的老人,最后都变成了堆积如山的尸体。
他又看到了,从全国各地被买卖到芙仁郡的无数花奴,他们大多出身孤苦,容貌姣好,最后都成了凄厉可怖的花型祭品,在万人欢呼中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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