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起先没明白鱼翅先生的言下之意,他眯着眼请乜了一眼对方。鱼翅先生板着脸,眼睛又黑又亮。兜兜转念便回过味来。一时之间,他只觉得自己有许多话可以说,许多方式可以解释,但话到嘴边,他又一点点咽了回去。
最后,兜兜只是说道:
“你知道吗,原来古地球上有一种杜鹃,自己不筑巢,每逢生蛋的季节就找一家老实的鸟邻居,把自己下的蛋混在别鸟的蛋里。小杜鹃通常会赶在其他蛋孵化前破壳,它们破壳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其余的蛋推出鸟巢外摔碎。这样一来,亲鸟就只能将小杜鹃当做自己唯一的幼鸟精心抚养。
又有一种猴子,会抢别的母猴生的小崽子,抢来后就当成玩拖拽撕扯,常常将小猴子折磨致死。有时候,它们也会去抢附近流浪猫狗产下的幼崽,同样是当成玩具随意摆弄。
这些行为听起来也很可恶对不对?无论是猴子还是杜鹃都不是人类,可是它们还是一样会做令我们接受不了的行为。事实上,越是聪明的动物越有可能做出令人费解的行径。
所以说,也许恶的并非是人类,而是生命本身。只要个体在世间存活,或多或少就曾伤害过其他生灵。
换作世界上任意一种生物,食草的、吃肉的,只要赋予它们和人类同等的智慧和情感,我想,大概所有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物种最终都会走向相似的道路吧。
我们本性实则都一样,只是当下所处的位置不同罢了。而既然现状注定只能是人类行驶特权,我们也许也应适当给予信心。
人类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会想出各种坏招莫名残害别的物种的生物,但人类也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会不计较自身利益救助别的物种的生物。他们之中有作恶的,也有为善的,还有许许多多普普通通不好也不坏的。
人性最有力量的部分不是善良——善良过于脆弱并不可靠。人性有别于兽性最鲜明的部分恰恰是人类的‘残忍’,是人类的‘恶’,是当他们有勇气直面隐藏在自己黑暗面的残忍、有能力实施残忍时却选择不残忍,乃至制止残忍。这样的人类越多,人性才越牢固。
而我们现在也可以选择加入这个部分,因为我们也是‘人’。
人类的确没有那么好,但他们也没有那么坏。
对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兜兜的小葵花课堂)
兜兜:问,如何辨认梅花鹿
(当然是看身上有没有梅花啦)
兜兜:错!很多鹿都会有类似的斑点。比如说狍子什么的,它们小时候也有梅花斑点呢,很容易就会被错认成梅花鹿
(狍子?)
兜兜:要是说狍子大家不太理解的话,喵加一个形容词大家就都懂了。傻——狍——子——
(狍子们发出抗议的声音)
兜兜:那要怎么认呢,可以认(屁)股,傻狍子的(屁)股毛是白的没有杂色,而梅花鹿是杂毛屁(股)
(真是毫无价值的知识呢)
PS,动物园的鹿虽然也好看,野生鹿确实有一种没办法人造的美感,这里没有鄙视人工鹿的意思嗷。
第134章 鹿王 喵喵喵
兜兜说罢, 自己回味了一会儿,有些骄傲地点头自我肯定。
他可真是一个大聪明,居然能想出如此有道理的话来。
陶醉完毕, 兜兜也不再理会发呆的鱼翅先生,他头顶小山雀, 扑棱翅膀从护林员的肩膀上一跃而下,打算近距离观察那群梅花鹿。梅花鹿的确优雅美丽,但不知为何总给兜兜一种微妙的违和感。求知欲旺盛的猫猫头决定前去探究。
兜兜的一番话振聋发聩,说得鱼翅先生心神震荡, 久久无法动弹。像是有一股清风拂过,吹去他涨热的脑袋里冒出的各种偏激的思绪,鱼翅先生重新变成初见兜兜时那副平和克己的模样。只是这一回, 很明显,他是发自内心地感受到安宁。
梦境的力量竟是如此可怕, 一时令人狂躁, 一时令人释怀。
凝望着眼前这片林海雪原, 枯燥的冬景,和永不停歇的人类, 鱼翅先生颇有些百感交集的滋味, 也不知到底是受到猫猫老师的精神力引导所致,还是因为他内心获得洗礼和成长。
鱼翅先生反省自身, 并深深折服于猫猫老师的眼界和胸襟。一扭头, 却见原本已飞远的猫猫老师迈着走地鸡一般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 重新朝护林员奔来。
保护林区的边界线遥遥可望, 护林员终于决定暂停脚步, 找一块干燥背风处解决午饭问题。像是察觉到人类的意图, 聪明的小鹿们早早围上去, 脖子凑近背包呈现优美的弧度,一个赛一个热情。
而那只猫猫头小鸮显然也想加入这个热情的讨食队伍。
猫猫老师一边狂奔一边还咕咕叫唤道:“喵已经闻见肉香啦,你的包包里一定藏着好吃的,快拿来吧你!”
在一旁围观的鱼翅先生只觉得适才感动不已的自己简直就像一个大笑话。他不禁开始怀疑,猫猫老师那样为人类“开脱”,怕不是只图别人的好吃的。
不不不,不一定是这样的,再如何,猫猫老师的实力帝国有目共睹。这样厉害的猫猫老师肯定不能是那样贪图口腹之欲的大傻子。
护林员无奈地取下背包,试图打开一个小小的口子掏出里头的食物。就在这时,猫猫老师瞄准时机,一个猛禽突刺,直接一脑袋扎进那个背包开口,结果悲剧了。猫猫头的圆脑袋被拉链卡住,一时间兜兜进退两难,只能扑腾着爪子用力挣扎,只留那略显秃的毛屁(股)在寒风中颤动。
鱼翅先生沉默地看着,决定收回前言。
猫猫老师应该就是一个大傻子吧。
大傻子猫猫头在护林员的解救下成功脱离背包的“虎口”。将脑袋(拔)出来时,他嘴里竟然已经叼好一小条牛肉干。
护林员顿时哭笑不得,哎呦叫唤道:“你这动作也太迅猛了吧!脖子都卡死了你还有心思寻思吃肉呢?这可是咸的,齁死你!”
兜兜才不理会人类的打趣,担心对方从他猫口里夺食,他着急忙慌地仰起脑袋快速吞咽,瞬间整条牛肉干下肚。兜兜打了一个孜然味的饱嗝儿,斜乜着护林员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
护林员只好又给兜兜喂了点保温杯里的温水给他润润喉。
午饭时光平静而温馨,空气中飘着若有似无的独属于苹果的酸甜香气。几只小梅花鹿分食了一个红艳艳的大苹果,鱼翅先生得到一把面包虫干,就连那两只迷迷瞪瞪的松鼠也受到不错的照料。而护林员自己则就着剩下的肉干和水啃了一个已经冻成冰疙瘩的白馒头。
成年的梅花鹿们比小鹿要矜持,它们三五成群聚集,离得不远不近,时不时埋头,从雪地里刨些许残存的苔藓地衣。不同于稚嫩的小鹿,大多数成年鹿都披着厚实的冬毛,身上看不见明显的梅花斑点,这身外衣也是它们在秋冬季的最强保护色。
梅花鹿很多时候并不身披梅花,和自然界的许多事物一样,这与人类惯于浮于表象的认知相悖。
想到这里,兜兜才惊讶地意识到那股违和感来自何处。
眼前的鹿群虽然看起来十分和谐,但深究起来,它们应当是来自不同族群,甚至于来自不同时空。
通常而言,梅花鹿幼崽会在初夏诞生,长至隆冬早就应脱离幼年形态,换上没有斑点的冬毛。然而鹿群中那几只活泼好动的小鹿大约不到三个月大,深棕短毛,梅花鲜明,正是最为乖巧可爱的年岁。同队伍中却也有正常发育到半岁左右的小鹿,看起来就像是迷你版的成年鹿。同时,还有部分体态非常接近(性)成熟体的青年梅花鹿,大约是上个繁衍季节成长起来的幼崽。
此外,尽管梅花鹿也算是群居动物,但成年雄性鹿更愿意结成同性小团体,亦或是干脆过独居生活。在野外环境下,它们彼此之间的领地相距甚远。而眼前的鹿群里显然聚集了不只一个雄鹿小团体和带幼崽的雌鹿群。
再说那鹿角。雄鹿的鹿角是为秋季求偶季存在的,争夺配偶权之后,鹿角失去作用会自然脱落,并无缝连接再度生长。因此通常从鹿角的状态大约可推断季节。而这种鹿角判断方式显然不适合当下。那些雄鹿们有些只露出短短的一小截覆盖着茸毛的鹿茸,憨态可掬,有些的鹿茸则已有一掌高,像竖立的两根天线,甚至有几只已经长出完整的四杈鹿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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