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安站着没动,没人能在这么多支枪口下反抗。
陶尽来死死盯着这场面,眼睛都没眨一下,手放在枪上,身体紧紧绷着。
接着他一个部下走过来,凑近他耳朵说话。
韦安大概知道他在说什么,说自己目前看上去的确是势单力孤,没有军队在围上来,轨道上也安全,不像在钓鱼。
陶尽来听他说下去,慢慢露出笑容。
下属低着头退后一步,陶尽来带着那个格外满意的笑,缓步走近韦安。
“秦先生,”他朝韦安说,“这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韦安没说话,很久没人叫他那个名字了。
“你出了事后,我花了很大的力气调查,”陶尽来说,“我一直觉得你这种人不可能这么死掉,我是对的。”
这一刻他们几乎达到了正常社交的距离,像曾经在宴会或是官方机构时一样,眼神没差太多,说话也颇为客气。
“但过了这么久都没听到一点声息,我想你大概真的是死了,人总有失误的时候。”陶尽来继续说道。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我去了你的葬礼,大家都很难过。”他说,“当然了,也有说闲话的,但我一直都是帮你说话的。”
“还真是谢了。”韦安说。
“你在这里,但没有什么更大的后台和布局,是不是?”陶尽来又说。
他一直盯着韦安的面孔,得要努力压住脸上兴奋的笑容。
“你是‘退休’了吧,秦卫。”他说。
“我不叫那个名字了。”韦安说。
陶尽来的笑容更大了些,带着居高临下的残忍气息。
韦安知道他在兴奋什么,这代表了一场重大职场对抗中的胜利,对手终于犯下错误,失去权势的庇护。
这时候炫耀,折磨对手,简直是一顿血腥的大餐。
陶尽来站直身体,转过头,用一副正式的语气向周围的人说道:“我来介绍一下。”
他姿态充满仪式感,好像在宣布一件非常重大的事。
“这是秦卫,秦家最有出息的儿子,”他说,“他曾就职于联邦最危险和有权势的机构,如果没犯错,他现在已经是内务部的负责人了。”
“内务部”这个词出来,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一下,泛起一片惊悚的私语。
内务部,联邦最高层权力的直属机构,负责监控一切政府机构运作。在人们对联邦上层的想象里,他们就是那种手拿格杀令,出入于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高等会议,擅于勾心斗角,能直接接管哪个核心部门、对位置极高官员生杀予夺的人。
韦安站在畏惧的目光下,仍带着微笑。
仍像当年身居高位时一般风度翩翩,沉着镇定,很熟悉万众瞩目跟看煞星一样看着他的情况。
“既然你们国防系统参与了,那赫尔家族几支应该都参加了吧。”他说,“我没离开多久,就出这么大排场的事啊。”
陶尽来也微笑,说道:“是的,最近时局变化相当惊人。”
“死了差不多十万人。”韦安说,“这次又想死多少?”
“啊,很多,非常多。”陶尽来说,“那又怎么样,办大事都要死人的,我们都不是拘泥这种事的人。”
“的确不是。”韦安低声说。
陶尽来愉快地打量他。
“不过现在我也说不好你是什么样的人了,”那人说,“我一直觉得我很了解你,你没那么难猜,你是秦家从小养起来的,一直调教得很严格,有正式的收养手续,加了基因标记,很受重视。
“你也一直表现得不错,野心勃勃,尽职尽责,该杀的杀得了,该妥协的也都妥协,我很佩服你这种人,也觉得你该升得那么快。”
他一脸惋惜地看着韦安。
“我真是搞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因为你那个‘未婚妻’吗?她是不错,但你为她踩了‘家人’的线,就该知道后果。”他接着说,“你后来已经完全成为秦家的骄傲了,现在也不真是奴隶社会那时候了,不会真有什么硬性规则框住你,你就是众星捧月,未来的内务部部长啊,啧啧。”
韦安冷冷地听他说,那些陈年旧事是圈子里的谈资不知多少人讨论过,大家各取所需,原来是什么样已经无关紧要。
陶尽来继续说道:“谁能想到你这种人,会搞成现在这样?”
韦安觉得自己退休的生活还不错,可是在这种时刻,他还是极其恼怒。
他知道这就是前同事幸灾乐祸的把戏,没什么可在乎的,但真的很烦。
树门那边,一群人在抓紧时间工作,挂尸体的挂尸体,画画的画画,一个技术员嚷嚷黏合数值太高了,降不下来,弄得一番鸡飞狗跳。
韦安头还在疼,麻木之下,不适感更加严重,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非常大的东西在靠近这里,大概是越发严重了的幻觉。
韦安不说话,但一点也没影响陶尽来发挥下去。
那人又接着说了一堆韦安曾经多么接近成功,但心理怎么会这么脆弱,把自己搞得这么失败的话,并委婉地表示自己升职了,上面本来非常看好韦安的呢,太可惜了。
他从各个角度嘲笑了韦安一番,接着注意到了后面的归陵。
“这位是?”他说。
看守立刻说道:“这是……呃,秦先生的保镖。”
“保镖?”陶尽来说,“秦先生的过去这么敏感,而且身手一流,为什么会需要保镖?”
他打量归陵,一副有了很有意思发现的样子。
刚才那个黑皮衣和同伙因为领导视察时的最新情况,也被叫了回来,此时一脸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哆哆嗦嗦地汇报。
他目光不时扫过韦安,里面有着由衷的迷茫,好像完全不知道面临的是什么情况。
陶尽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归陵,说道:“长得倒是不错,真的是保镖吗?”
虽然韦安一个字也不想和他说,不过这时话还是得说的。
“这事和他没关系。”韦安说。
陶尽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韦安不知道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大概因为这种人没事思考的都是些血腥和折磨人的事。
陶尽来突然做了个眼色,两个大个子保镖突然走过来,从后面一把拧住归陵的胳膊,朝他膝弯狠狠踢了一脚,让他跪到地上。
归陵正看着一处血迹发呆,他从到这里开始脸色就不怎么好看,陷入自己阴郁的世界中。
他对韦安之前的上层斗争毫无兴趣,两人说话时一点眼神都没给,此时火简直是莫名其妙烧到了身上。
这一刻,两个佣兵死死压住归陵的双臂,让他保持跪着的姿势,其中一个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
韦安吓了一跳,他这辈子真正受到惊吓的时候不多,这时候是真的吓到了。
他朝前冲了一步,说道:“住手!”
又一个保镖枪口恶狠狠抵在韦安脑袋上,一副随时会开枪的样子,他停下来。
陶尽来朝他微笑,场面十分的戏剧化。
“是你新交的朋友吗?还是你以前哪位我不知道的旧识,你一起带来‘隐居’的?”陶尽来说,“毕竟你的生活充满了秘密。”
“你放开他。”韦安说。
他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下归陵契约的细节,尤其是自由度上的细则,古文明契约说是个契约,但里面其实有很多例外条款,归陵可以不照规定直接动手。
简直不知道古代程序员搞契约时都在想啥,就不能就让他全部听话吗?科学部都小心成那样了,这么多年死在他手里的工作人员数目仍然是大屠杀级别的!
“秦先生有点紧张啊。”陶尽来说。
“你有话和我说就行!”韦安说。
“是吗。”陶尽来说。
他拿出腰间的枪,很秀地挽了个枪花,枪柄狠狠砸在归陵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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