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眼看着于映莉的生命悄然流逝。
于映莉在游戏中一直淡然的模样,虽然其他玩家有说过于映莉如何如何的坏话,但是于映莉又多大呢?
也就二十几岁的模样,花一样的年纪,却死在了游戏中。
萧沅眼睛眨了眨,压抑下心中所有负面情绪,现在他连悲伤的权力都没有,他只希望他和沈执的判断是正确的,除此之外,没有了任何想法。
他的心脏快速地跳动,就在他焦灼地等待中,已经彻底死去的于映莉却超乎常理地站了起来。
接着,于映莉如同真正的死者一样,麻木地,僵硬地继续沿着这条诡异的道路向前走去。
萧沅也不知道于映莉这样的状态算是死去还是没有死,没一会儿,于映莉的身影也和前面那些其他的鬼物一样,走着走着就看不见了。
萧沅抿着嘴唇,他根本没有办法下定决心,只能选择继续向前走。
他的脚磨破了,血迹在笔直的道路上延伸,他一边忍着疼痛,一边思索着,到底什么才是真正通关的办法。
但是无解。
好像除了成为死者,再也没有其他办法,涉及到任何离开这条路的可能了。
萧沅的身体经过异能强化,但是这条路没有尽头一样,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即使是他强化的身体也撑不住,他脚步放慢,疲惫一层又一层的蔓延上来,因为极度的疲惫他的思绪都开始停顿,足足过了好一会儿,萧沅才反应过来沈执蹲在了他身前。
沈执蹲在他身前,示意他到他背上去,萧沅在心底犹豫了片刻,但是还没等他犹豫出结果,就听见沈执说:“或者你更愿意公主抱?”
“你知道我没多少耐心。”沈执说完,感觉到身后一个温暖的□□贴着他的后背,才又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前挪去。
萧沅不敢再说话了,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沈执就这么背着他又走了很久。
他已经感觉到饥饿了,过了不知道多久,在这条笔直地诡异的道路上,他们又看见了那些死者,沈执放慢速度,等到其他的死者走远了,沈执才将身后的黑发青年放到了地上。
沈执的声音干涩:“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对不起。”
萧沅在想沈执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呢,等到看到沈执拿出的刀,才明白沈执的意思。
除了成为死者,他们再也没有想到任何办法能从这条路上活下去。
但是成为死者,也未必一定能从这条诡异的道路上活下去。
萧沅和沈执坐在这条诡异的道路上,他们的身下都沾了土,但现在没有人在意这一点。
萧沅看了沈执一会儿,他曾经想过很多自己和沈执最后一刻相处的画面,但从来没有一次画面里,是像现在这一刻一样真实又无助,像是这个时候的天色一样诡异又苍白。
“不要说‘对不起’。”萧沅看了沈执一眼,他接过了沈执手中的刀,刀身很小巧,但刀尖却显得十分锋利。
萧沅对着自己的胸口比划一下,“心脏是在这里,对吧?”
沈执嗯了一声,他只恨自己的无能,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一次游戏会把他们逼到这个份儿上?在参与游戏之初,沈执以为游戏所说的‘参与城市马拉松’是让他们赛跑,可能赛跑途中会有鬼物追逐他们,但是即使这样也无所谓,他可以背着他的青年,一直跑,以他的身体异能强化程度,他一定可以带着黑发青年跑到终点的。
但游戏的真实情况,却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他们被逼到了只有选择终结自己生命的地步,即使有很大几率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但是万一呢?万一他们的猜测是错误的呢?
他们就这样死去?想想就足够可笑,也令他不甘。
更令他觉得痛苦,在黑发青年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痛苦和绝望淹没了。
而青年的脸上甚至是笑着的,鼻子挺翘,睫毛纤长,唇色柔软,但是因为缺水而苍白……
以前青年的笑让他想到春风吹过遍布着冰雪的山峰,想到林中奔跑又警惕,羞涩又生动的小鹿,想到清早起来熹微的晨光,从指缝和树叶间洒落,想到天上时而卷着又时而舒着的云,柔软、安静、美好。
但是现在他却脑中一片空白。
他什么都想不到了。
他听见萧沅说:“我有点儿怕疼,我也怕死,也怕见到你死在我前面,所以,是我说‘对不起’才对。”
萧沅其实想过让沈执杀了他的,沈执看着就很冷静的模样,好像无坚不摧,他以为沈执一定清楚人的心脏位置,一定能掌控下手的力度,他不止怕疼,死到临头了,对自己还有些下不去手。
但是,亲手杀死别人,让另一个人承担他生命的重量,他觉得自己不能那样自私。
“对不起啊。”萧沅说。
萧沅眨了眨眼睛,在最后一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蒙住了沈执的眼睛,他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但是死亡……亲眼见到爱人死在前面,沈执的心情又会如何呢?
他不想看爱人死在自己前面,但是也不想让沈执亲眼看见他死去那一刻。
这似乎太残忍。
刀尖划破肌肤。
萧沅那一刻想了很多很多,忽然想亲亲沈执,但又觉得这时候这场景,确实不适合任何风花雪月的浪漫,有的只是绝望和无助。
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只觉得,刀尖划破肌肤真的很痛啊。
他想到了他和沈执的相处,他对沈执的一再拒绝,沈执眼里偏执又破碎的光……直到后来,他们真的走到一起……
直到现在,他们又要一起死在这个游戏中……
萧沅扯了扯嘴角,命运不能对他们宽容一些吗?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沈执就这么一直抱着他,将他抱得很紧,如果不是勒着人快要勒进他骨头的力度,他几乎以为抱着他的是一座雕塑。
“阿沅。”沈执轻声喃喃了一句。
这个名字他从来没当着萧沅的面叫过,他知道青年脸皮薄,如果是往常他这样叫了,青年可能会满脸通红,但是这一刻,青年却连一丝反应都没有了。
沈执见惯了死亡的,他以为即使沅沅死在他前面,他也不会那么痛苦,毕竟他也会很快追随他而去。
如果他们赌对了,他们会活下去,如果错了,他们就会真的死去。
怎么样,他们都是在一起的。
但实际却并不是这样。
他舍不得。
过去的回忆一帧一帧地在脑海中回放。
他发现自己迷恋黑发青年的时候,如果是别人可能会挣扎,但他却那么自然的想着,既然他迷恋他,那就迷恋好了啊。
然后,越是放纵,越是迷恋。
后来,慢慢发展到类似爱情的存在,可这爱情也好像只是他一个人的爱情,和青年没有多大关系的,青年一直在拒绝他,从没有给过他任何爱情的幻想。
一次,他进入游戏中,在游戏里很可能会死去的时候,那时候他想得是什么呢?
他不能死!不能死在他的阿沅前面!决不能!
他的阿沅那么美好,明明身在地狱,却和地狱里面所有玩家都不一样,他像是开在地狱边上的一朵花。
这朵花这么漂亮,这么引人觊觎,如果他死了,他也要在死前将这朵花握在手里!
即使他的双手,已经鲜血淋漓,也没有关系,他可以擦干净双手,实在擦不干净,就将双手上的皮肉扯掉,然后再珍重地将这朵花放在心口。
他从游戏中回来,看似冲动地参与了阿沅的游戏,但实际上并不是冲动,只是那一刻,他分清楚利弊,为了自己所求的,甘愿承受一丝风险罢了。
但是他从没有想过,他有一日会这么痛,怀里黑发青年捂住他眼睛的手已经无力的垂下去了,他垂眸看着,看了一会儿,又拿起黑发青年的手,将刀拔了出来,之后亲吻了一下黑发青年的手,才让对方的手拿着刀。
他的阿沅啊,已经拿不住刀了。
他一边亲吻着爱人的手,一边将刀尖插进了自己的胸口,他的眼睛里迸发出亮光,能不能活下去,他已经不会去想了……他现在正在追随他的爱人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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