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好奇黎明塔为什么叫你带上我吗?”江别秋抬起头笑道,“Dawn病毒会加重哨兵的精神过载,令他们痛苦死去;也能打乱向导的精神屏障,让他们沦为废人。你是最强哨兵应当有应对的办法,但我不行。”
这人不仅轻佻,还麻烦,方觉淡淡地看着江别秋,心里想到。
“你有拒绝的权力。”方觉说。
哨兵眼中并无不悦,也无轻视,平常地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在江别秋若有所思的视线中,方觉转身离去。
深入鱼龙混杂的地下世界,暗中又有Dawn病毒的危险窥视,方觉好像从来没有产生过不去的念头。
那可是曾经令数千异能人死于非命的“破晓”。
要是换上黄昏区的那些老头儿们,铁定会以“没事个例而已”来搪塞,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
可这位年轻的执行长官身披夕阳,义无反顾地迈进那片荆棘林。
江别秋目送了他的背影。
夕阳映在眼底,点燃了一把暗火。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黎明塔周围起了一层雾,雾气越过钢化墙体,飘进一间室内,这雾陡然而起,遮蔽了一切。
一扇虚掩的门上,写着“黎明区生物工程实验室”的字样。
诸多身穿白大褂的人匆忙来去,其间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围着一架滴答作响的仪器。
镶嵌在墙内的钢管上,有提示灯不断闪烁,伴随着愈发急促的滴答声,越响越快,越响越急,最终拉成一条让人难以忍受的铮鸣。
紧接着,人群中蓦然爆发出一阵哄闹声,有人激动地叫着:“成了!”随后仪器里的固态液体被有条不紊地装载出来,溶解进注射器。
一个年轻女士走了进来。
注射器被一个男生拿着快步送到来人前面。他激动道:“老师!”
女士仪态文雅,脸上却冰冷得没什么表情。她没去管注射器里的液体,只微微偏头,看向在一边昏睡的男孩,说:“好了就给他注射。”
原来不远处的试验台上正躺着一个男孩,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已事先预设好,原本处于昏迷中的他忽而悠悠转醒。
他先是看到注射器,随即目光一飘,落到年轻女士的身上。像是知悉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男孩眼中瞬间有大颗眼泪落下来。
他也不说话,只一边流泪一边看着那位女士。
拿着注射器男生面露不忍,回头请示:“老师,要不我们……”
年轻女士淡淡道:“还要我说第二遍吗?”
她表现得太过固执与冷漠,男生不敢违背。在一个成人的体力面前,被禁锢在试验台上的男孩愈发显得孤小可怜。他挣扎着,抗拒着,却始终没能换回下令人的丝毫怜悯。
注射器缓缓推进。
苍白色的实验室中,最后响起一道绝望的哭喊。
“妈妈——”
这声音惊动了晚起的人工渡鸟,也惊散了雾气。
江别秋猛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角的汗顺着侧脸滑落。因为床靠着窗,模拟的日出下,蛋黄似的日光覆在他惊悸的眼中。
最终归为沉寂。
江别秋闭上眼,感受了片刻精神体中的触网,没发现暴动的迹象,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点开监测手环,黎明塔的信息正好跳出来。
“你到达地下世界了吗?”
刚被噩梦惊醒,离地下世界十万八千里的江教授按了两下全息键,睁着眼说瞎话:“在入口。”
黎明塔立马回信,且深信不疑:“我的讯号无法覆盖到地下世界,注意安全。”
江别秋不语。他打开窗眺望而去,只能看见那片广袤无垠的海域。
方觉应该已经到了吧?他不由自主地想到。
那个长相精致、仿佛什么晦色也无法将其沾染的哨兵,出现在鱼龙混杂,善恶不辨的地下世界里,一定有一种割裂的美感。
“别秋?”通讯另一边的黎明塔叫了两声没听见应答,索性直接说道,“直觉告诉我,这次的事情不简单,你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也要保护好方觉。”
“必要的时候,不要压制你的能力,一切有我。”
电流咔哒一声,通讯被迅速切断——听起来黎明塔最近很忙,连多说两句话的时间也没有。
可是……保护好方觉是什么意思?人类基地的最强哨兵还需要他来保护?
江别秋面朝海域,眸色渐深。
*
地下世界仅子夜区有。
据说它诞生于古地球时期,最初是人类为了躲避外星势力建造的地下堡垒,后来被军方征用用作反击的据地,一直到异能人产生,这个地方才被废弃。
几年后,在战争中颠沛流离的无身份人群找到了此处,并世代扎根下来,到了现在的时代,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年。
黎明塔和黄昏塔诞生后,这里便成了三不管地带,就连黎明塔这种高科技产物,讯号到了这里也会被屏蔽。
好在经历过末日的人们无力再闹什么大事,于是日复一日的,子夜区的地下世界就成了无家可归之人的乐土。
慢慢的,许多住在塔区的人会来此度个假。子夜区的财富大亨们为此斥巨资建立了一个身份认证系统,并高价限额贩卖身份卡,没有身份卡的人想进都进不来。
身份认证系统被安置在入口处,方觉把路易斯给的卡片插进去后,一片全息投影仪便出现在半空。
“身份ID准入,姓名:二娃。”
方觉:“……”
他总有一天要把路易斯拎到他爸面前。
入口的工作人员看到“二娃”两个字时,忍不住多看了方觉两眼,心想这么帅一个人怎么取了个土到掉渣的名字?
方觉目不斜视,眼角都没动一下,径直走了进去。
地下世界名副其实。
它深埋地底,无法共享到子夜区的落日,居住在这里的人们,照明用的都是矿石。
由于矿石纯度不一,导致这里光怪陆离。而头顶上深色的汪洋大海,几乎就给人一种世界颠倒的错觉。
地下世界躲在与世隔绝的深海之下,像鲸落后复苏的生态系统,绝处生机,渺小繁荣。
方觉穿过入口的海底世界,循着街道走进了一家店。
黎明塔给他的消息称,“破晓”最后消失的地方,就是这间矿石店。
此时正值子夜区计时法的凌晨,许多人聚集在此等待货源。兴许是等久了,他们昏昏欲睡,但有的却异常兴奋,他们与友人们勾肩搭背,议论着不久前看到的妞儿。
店里很安静,人们说话也都压着声音。但方觉是个哨兵,于是很多下流甚至不堪入耳的话接连不断地传到方觉耳中。
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因为他在观察——这是哨兵先天的优势。
柜台最里边的一对情侣正腻歪着调情;店员们异常懒散,除了偶尔给客人端点饮品,就是倚靠在一旁哈欠连天;醉得不省人事的青年被同行的人搀扶往门口走,似乎很不情愿离开,连哄带骗才终于离去……诸多烦扰的细碎声音源源不断涌进方觉的脑中,使他那双冷感的瞳跃起一丝火光。
他并未被烦躁吵闹的信息影响而感受到不适,反而从中精准地瞄中了暗处的一个异常。
一个瘦小的成年男性,已经在角落里保持同一个姿势许久,没有挪过一丝一毫。
方觉按下不表,只默默换了个坐姿,单手解掉了领口的纽扣。
为了迎合地底世界的风格,他终于舍得脱下制服,换上一件颇为日常的衣服。这衣服还是路易斯帮忙找的,说是一定能镇压全场。
要是路易斯此时也在,定然会夸赞自己的眼光。
日常的暖褐色衬衫中和了方觉身上的冷硬感,平日里看起来难以接近的方长官顿时就成了这些人里的香馍馍,时不时就有人闻着味儿来骚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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