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车祸和车祸前的记忆都没有了,也就不记得母亲死时的惨状。听医生说可能是因为脑部在车祸中受到撞击,也可能是因为某种心理防御机制本能地想要拒绝这段记忆,总之秦修在医院醒来时关于以前的事记忆是一片空白,”说到这里女化妆师有些怅然,也有些欣慰,“后来秦修就跟外婆住在一起。其实从他的角度来看,失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虽然经历了车祸和丧母这样的事,但是他没什么痛苦的回忆,而且忘记的也只有七岁以前的记忆,这些记忆长大后反正都是要忘记的,对他来说算是上帝格外开恩将损失减低到最小了。”
阿彻的心情一时纠结得难以形容,心疼不得了,又感激得不得了——小修没有忘记他,至少没有因为十六年的生活,学习和工作就忘了他,忘记他不是他的本意。“真的……全忘了吗?”
“嗯,全忘了吧,他连自己小时候穿过女装的事都不记得,还是后来看了照片后才知道的。”jenny说,“我们都觉得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大概只有他自己不这么认为,每次王子琼忍不住开快车时秦修就火冒三丈,明明他又不记得车祸和车祸前的事,但是他又总是抱怨车祸带走了他宝贵的记忆。”
到底有多宝贵呢,其实也不见得,秦修有一本小相册,里面拍的“据说”是他宝贵记忆的线索,有一次王子琼趁秦修不在偷偷翻来看,她本来有点忌惮,但也按捺不住好奇,就跟死偷卡的王先生一起看了。翻开第一页,是一只抬起后腿在电线杆处撒尿的京巴狗。
两人不明所以地翻开第二页,第二页是一只在灯柱下翘着后腿撒尿的贵宾犬。
连续看了好几页撒尿的狗屁股,腊肠犬,灵缇犬,哈士奇,拉布拉多……王子琼和她看得都快吐了,连比特犬他都敢偷拍。话说有一次秦修还去打了一个礼拜的狂犬疫苗,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又不说,原来症结在此。一般的狗咬不了秦修,看样子是被那只比特犬咬的,没咬成重伤算秦修命大。不晓得那只比特犬住院了几天。
王子琼看着这一只只抬着后腿撒尿的狗,实在想不通:“这姿势到底有什么地方如此吸引他?”
然后就是瓶子,各式各样的玻璃小瓶子,汽水瓶,可乐瓶,橄榄油瓶,牛奶瓶,三精蓝瓶……各种夹心饼干,奥利奥,小蛋糕,巧克力派,蛋黄派,有些咬了两口,有些舔了两口,有些泡了牛奶,反正肯定都是校花自己舔的咬的泡的……最后是垃圾箱,全是那种路边的大垃圾箱,这一部分她和王子琼没有勇气看完。
王子琼最后颤抖地合上相册:“这就是宝贵的记忆?”
王先生甚至做出了“这宝贵的记忆难道就是将奥利奥泡在牛奶瓶里吃以后发现里面是狗撒的尿,然后愤怒地扔进了垃圾桶”的推理。
jenny不觉得这些照片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可能只是记忆中一些无关紧要的画面罢了,她和王子琼都不希望秦修想起来,因为即使真的有那么宝贵的记忆,不管是有关母亲的,还是有关别的,这么多年过去,也都已经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了,想起来只会更难过吧。
“回去吧,我觉得秦修希望你回去。”jenny拍拍兀自失神的卷毛青年,起身离开了。
卷毛青年一个人坐在冷清小巷的花台上,直到变成一只蹲坐在花台上的金毛狗。
他一直觉得没有记忆是一件可怕的事,不禁又想起那天来工作室拍照的那对老人,送老人家走的时候才从婆婆的口中得知她的老伴得了阿尔莫海茨症。
“爷爷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您了吗?”被最爱的人忘记很辛苦吧。
“没有不记得我啊,他只是不记得他记得我了。”婆婆拍着爷爷的枯瘦的手,爷爷憨憨地笑得像个孩子。
——我救你不是因为我想救你,可能只是一种习惯。
大金毛跳下花台。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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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哭着从工作室大门跑出来,半途又停住,回头冲窗户里喊:“长得帅了不起啊!你以后一定娶不到老婆!”
百叶窗的帘子唰啦剧烈地卷起,女孩吓得赶紧跑路了。
阿彻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里都无力吐槽了,好不容易招来的助理,才一个星期你又把人得罪跑了。这段时间他虽然等着秦修消气,但也常常来工作室这边转悠,知道秦修现在又成孤家寡人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王子琼和jenny可能都有事没在工作室,他们在的话秦修也不至于把新助理得罪走。
秦修正一个人拆换布景墙,听见有人敲门:“进来。”
身后半晌没动静,秦修不耐烦地回头,然后愣住。
戴着鸭舌帽的卷毛青年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走的那天穿的套头毛衣和牛仔裤。
这大冬天的就穿件毛衣,估计毛衣都是果着穿的,不漏风啊?你走的时候记得把衣服带走啊白痴!他脸一沉:“你来干什么?”
“我来应聘你的助理。”阿彻直视对方,认真地说。
秦修闭嘴了一阵没说话,看了卷毛青年半晌,走到他面前摘下那顶鸭舌帽,手指拎起一片绒毛耳朵,还热乎乎的:“你这样要怎么当我的助理?”说着手又伸到阿彻身后,在屁股那儿摸来摸去,“尾巴呢,啊?”
阿彻涨红脸躲着那只手:“在裤管里,裤管里!”
“敢躲!”秦修冷冷瞪他一眼,手隔着牛仔裤摸到裤管里那根夹紧的尾巴,不解气地低头就去扯对方皮带,解开扣子滑下拉链,手伸进去粗暴地把那根毛绒尾巴拽出来,举到眼前恶狠狠道,“这玩意儿长来有什么用?能帮我做什么?刷玻璃吗?”
尾巴被人捏在手心,阿彻浑身都不舒服:“你不要捏它啦……”
“连捏都不能捏,一点用都没有!”秦修扔了那条尾巴,掉头就走。
“小秦,你现在有空……”
推门进来的胖男人和女模特冷不丁看见在门口穿裤子的卷毛青年,顿时呆若木鸡。
阿彻赶紧拉上裤链,把帽子扣在自己头上,朝两人热情地道:“请进,现在有空,对吧秦修哥(啊呸)!”
胖男人一脸暧昧地打量起阳光卷毛青年,女模特也眯起眼一寸寸审视着:“原来秦修你好这口啊,难怪女色都不近呢……”
秦修没搭理这调侃:“既然来了就抓紧时间吧。”说完转身走进摄影棚,才像起jenny不在没法化妆,掀帘子走出来想打电话,就看见卷毛阿彻已经在用他的手机联系jenny和王子琼了。
化妆师和造型师半小时后都到了,jenny朝阿彻隐蔽地竖起大拇指,王子琼在阿彻耳边低声道:“我们够哥们吧,为了让他充分体会到你不在时刻骨铭心的孤独,我和jenny可是有事没事就丢他一个人在工作室啊!”
阿彻很开心,王子琼虽然还欠他饭钱,但是这次干得真是点赞极了。
这次是要为对方拍一组广告婚纱照。女模特提着裙子走到布景墙前,拨了拨头发:“最近有些发胖了呢,拜托给我拍得美美的哦~~”秦修走到机位前,开口喊了声“柔光……”就后悔了,遭了这妥协得也太快了……
右侧的柔光箱已经打开。秦修目视卷毛青年熟练地打开机位两侧的的两只柔光箱,调好主灯亮度,支起反光伞,回头看向他,眼神示意是不是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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