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哭包进入噩梦循环以后(181)
最先醒来的是听觉,不远处依旧是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车轮碾过碎石子路发出的摩擦声。
嗅觉也醒了过来,空气里是浓郁得让人头脑发昏的烟味,雨天潮湿的青苔气息稍稍把烟味冲淡。
接着恢复的是触觉,迟南感觉他所处的空间在不停颠簸,似乎是某种古旧的交通工具,好在他被柔软的垫子包裹着,不至于被颠簸到后背发疼。
最后,游遇睁开了眼睛。
可身处的环境被黑暗包围,刚从绝对强光醒来的他一下子什么也看不清。
“迟南?”游遇的声音有些不稳。
陌生、安静又无法视物的环境让他手心微微发潮,他第一时间确认迟南的存在。
“我在。”迟南感受到他的情绪,不甚熟悉的安抚着。
游遇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理智也渐渐回笼,他确信自己和迟南已经被传送到「哭泣的少年」第二层噩梦里。
“我们好像坐在马车里。”
游遇话音刚落,马车狠狠的颠簸了一下,一线日光从门帘的缝隙漏了进来,正好照亮游遇的右半边脸,以及扣住他手腕、锁住脚踝的镣铐上。
被黑色袜子包裹的脚踝纤细得可怜,脚镣下的黑色皮鞋看上去也比自己熟悉的小了很多。
是一双小孩子的脚。
“啧,”游遇露出新奇的表情,他尝试着活动微微发麻的身体,脚镣随之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看来我的身体出了点状况,当下的处境也有点麻烦。”
说着,他艰难的朝兜里摸了摸,动作顿住:“怀表也不见了。”
迟南的视觉和他同步,很快也发现了异常,很显然,游遇变成了小孩子,看样子还是个被戴上手铐脚镣送往关押地的倒霉小孩。
“会不会是押送我们的人偷走了?”
“不好说,找个机会弄倒他们搜一搜看看。”对游遇来说,没什么比放倒人更家常便饭的事了,即使身形变成小孩子对他而言似乎也没什么影响。
正在这时,另一个声音从马车里响起:“你是在自言自语吗?”
游遇的背脊随之崩紧,他一向拥有最敏锐的警觉性,即使在绝对黑暗的空间,也不会觉察不到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要么是他的能力随着身份改变退化了,要么是对方也不同寻常。
这会儿他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马车最黑暗的角落坐着另一个小孩,看起来八九岁的样子。
两人的视线对上,迟南看到陌生小男孩露出警惕却又漠然的表情。
这个表情他很熟悉,曾经他在小游遇脸上见过无数次。
可对视一瞬,小男孩却笑了起来:“我们应该能成为愉快的室友。”
游遇并不讨厌眼前的小男孩:“为什么?”
他注意到,小男孩同样戴着手铐脚镣,一个巨大的画板还压在他瘦弱的小身板上。
小男孩说:“我喜欢你的眼睛,不介意的话,我想给你画张画像。”
第117章 哭泣的少年(3)
“当然,如果还有这个机会的话。”小男孩有点遗憾的晃了晃手上沉重的链条。
游遇定定的看了小男孩一眼,对方的表情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感,他同样晃动手上的镣铐,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他们要把我们送去哪?”
“我们是被这伙人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小男孩微微眯起眼睛,警惕又疑惑的看向游遇,“你不记得了?”
“嗯,被人贩子捉住的时候敲到脑袋,变傻了。”游遇面不改色的扯谎。
小男孩保留质疑的看了他一眼:“……哦。”
他显然不大信这鬼话,但似乎对方的话是真是假对他没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游遇又问:“你知道这群家伙是什么人吗?”
小男孩压低声音:“他们身上总是穿着死气沉沉的黑袍,脖子刺了蓝色火焰蛇图腾,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巫师组织的人。”
“巫师组织?”
“嗯,以前卖画的时候,我听说过一些他们的事,”小男孩脸上十分平静,完全没有小孩子被囚禁后理所应当表现出的恐惧,“那些酒馆里醉醺醺的酒鬼说,从前段时间开始,巫师们会从人贩子手里弄些新鲜的小孩,用来做祭品。”
“反正被他们买了来,不会有好事就对了。”小男孩无所谓的耸耸肩。
游遇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他:“你不害怕吗?”
小男孩无所畏惧的回视他的眼睛:“怕什么?巫术?鬼?还是死?”
游遇见过太多的恐惧和怯弱,此刻他无法从小男孩的眼睛里看到半点恐怖的苗头,只有沉沉一片黑色的平静。
这种死寂一样的冷静,他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于是他笑了:“你是画家?”
小男孩用一种超乎年龄的无奈表情摇头:“谋生手段而已。”
“你是怎么落到人贩子手里的?”游遇问。
小男孩:“被妈妈卖的,她一向厌恶我卖画不挣钱,而她刚好又急需钱,所以决定用我作为物资,和人贩子做一笔能让她快活很久的交易。”
“我很遗憾。”游遇朝他撇了撇嘴。
小男孩看着他:“你和我们不一样,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和家人走散被人贩子捉住了吗?”
游遇摇摇头:“或许吧,记不清了。”
小男孩:“哦对。”
游遇看向男孩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似笑非笑的说:“所以你说的室友,指的是我们会被埋在同一片墓地吗?”
“你想多了,我们不会被埋在墓地里,”小男孩将身子向后靠了靠,“我们应该会被遗弃在同一片乱葬岗,大概率尸体还会并排着摆在一起,因为我是9号,你是10号,巫师组织的人最讲究秩序和规则了。”
说着,小男孩抬起被镣铐束缚的手,不慎灵活的朝下拉开衣领,露出脖子下方刺成蓝色的9号数字。
游遇下意识也摸了摸自己脖子下相同的位置,眼中闪过些微不愉快。
他讨厌在没经过他许可的情况下,在他身上动手脚甚至留下可笑的痕迹,特别是现在迟南还住在他的身体里。
马车碾压过凹凸不平的石子路,车内狠狠颠簸了一下,虚掩的帘子晃了晃,车厢内漏进潮湿的雨气和晦暗天光。
游遇索性从位置上爬过去拉开门帘,门帘后是一扇上了锁的铁丝网车门。
他们就像囚犯一样被困在狭小的车内空间。
“这里也是一直下雨吗?”越过被锈斑爬满的铁丝网,游遇望向阴沉压抑的雨幕。
这里的雨和过去229天里的造梦世界一模一样,他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无止无尽的雨,一定是某种提示和线索,很可能是串起副本各层梦境的重要意象。
为什么雨一直不停的下呢?
迟南也通过游遇的眼睛,凝视着灰沉单调的天空。
9号小男孩似乎对游遇的问题感到奇怪:“这里?说得好像你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一样。”
游遇:“确实,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近。”
9号男孩看了他一眼:“是吗?据我所知人贩子不可能愿意出这么高的路途运费,只在本地挑商品,不然太不划算了。”
“这不重要,”游遇说,“雨下了多久?”
9号想了想:“连续下了好几个月,这一年来就算不下雨也是半阴不晴的天气,已经很久没遇到晴天了。”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调转了方向,朝大路右侧的一条小径驶去。
迟南透过游遇的眼睛,清楚看到车轮激起的泥水溅在道路两旁的高大石头雕塑上。
从十字路口开始,无数石头雕塑整整齐齐沿着主路的方向延伸在雨幕中,一座高大的建筑物立在地平线尽头,在浓重的雨雾中若隐若现。
从迟南的角度看,直通天际的建筑物被铁丝网割得支离破碎。
他的心脏在这瞬间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揪住,类似难过的熟悉感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