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中年男老师拿着个教鞭邦邦敲黑板,很有点痛心疾首的意思。
“你们这一届!”他发表评价,“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寇冬有点儿想笑场,忙吸了一口气,强行忍住了。男老师敲着黑板,还在训:“这都不会!这都不会!!你们以为是替我学的吗?我跟你们说实话,你们成绩再差,我工资一分不少……”
这都是老生长谈了,说的也不止一两回。班里的学生没什么表情,只有几个人懒懒散散应了声。
寇冬夹杂在其中,倒是挺认真地点头,觉得这话说的没毛病。
男老师批完了人,终于扭头开始讲题。黑板上还有他刚刚画的挺圆润的一个圆,似乎所有数学老师都有这本事,手里头拿着粉笔,以手肘为圆心,转着一画一个准。
他开始讲几何。
学生做笔记的做笔记,发呆的发呆,也有人困的连眼睛也睁不开,头一点一点在那儿表演小鸡啄米。——无论怎么看,这似乎都是教室里发生的平凡日常。
这样的日常,与“眼见不为实”这样的标题和“活过八天”这样的任务看起来毫无关联,甚至可以说是违和的。
三人心里头都有些小小的疑惑。
寇冬没有仔细听课,只是目光左右打量,很快瞥到班中有四个人坐在他们两侧,神情看上去也有些张皇,拿笔记笔记的动作也透着生疏,显然是挺久没有做过学生。
这些应当便是与他一同进来的玩家。
寇冬心里有了底,与宋泓两人对视了眼。
看来这次,七个人进入的都是同一个班级。那么很有可能,主线剧情就集中在这班级里。
只是他扭头再望望那四个人,又有些不忍直视。其中有两个玩家的年纪明显已经大了,哪怕这会儿系统默认令他们的外貌回到了十六七岁的青春年纪,却也只更改了百分之八十,没能改掉头发。如今那俩玩家一个地中海一个少白头,实在是不能更显眼。
班里同学倒像是习以为常了,谁也不往那个油光发亮的脑壳上头看。地中海男拿着高中的数学书,表情简直像是在看天书。
偏偏这一会儿,男老师把卷子一摊,开始提问了。
“下面,请两个同学来黑板上做做题。”他巡视的目光环绕整教室一圈,“哪个同学上来?”
在场人心照不宣地低下了头,避免和正在寻找倒霉鬼的老师对视。寇冬头低的也快,不去和对方有眼神接触,免得待会儿被一眼选中。
虽然他心中有点儿怀疑,这一招对好感度满格的他是否能行通。
几秒后,没能搜寻到猎物的老师盯上了寇冬。
“就那个……第三排左边第四个男生。”
寇冬数了数。前头有两个人,左边有三个人。
“……”
这种时候的预感从来不会错,他果然恰恰好是第三排左边第四个。
寇冬仰脸看了眼题,宛如看天书。
他不确定自己高中成绩怎么样,但毫无疑问的是,现在再让失了忆的他去考,一定考不好。
毕竟学习的记忆没了,如今寇冬看每一个字符都像是莫名其妙的鬼画符,愣是半个也没看懂。
“快点,”男老师又催促道,“就是你,第三排左边第四个,戴眼镜的,新来的转学生……”
同桌同学低声催促他,“快,说你呢。”
寇冬往自己脸上一摸,果然摸到了一副细细的金丝边眼镜,上头架着薄薄的镜片,看着近视程度并不高。
这眼镜与一般学生平凡朴素的装扮大不相同,居然有点儿骚包。
他小声问同桌:“你会吗?”
他的同桌道:“当然。也不是什么难题……”
寇冬忽然有点儿怀疑自己的智商。
不是什么难题?
为什么他觉得,这好像比前头那个猜人猜鬼更难……
他于是顺手就把眼镜摘下来,给自己左边的同桌同学带上了,并从座位上蹲了下去。
同桌同学神情有点儿懵,“……?”
讲台上老师:“???”
老师也懵了,半天才喊他:“你干嘛呢?”
寇冬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从桌子后幽幽探出一颗脑袋来,诚实道:“甩锅。”
老师:“……”
寇冬:“没错。他现在是第三排左边第四个,他也带了眼镜,老师你直接提问他就行了。”
老师:“……”
他教了这么多年学,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不走寻常路的学生,当着他的面还敢耍这种小花招。
说真的,学生里头耍花招的还真不少。光为了请个假,就已经是错漏百出理由成堆,有孩子的祖父母甚至能死死活活好几次,频繁需要回去参加葬礼。——
但起码,人家还知道找个原因来粉饰太平。
哪儿像寇冬!做的这么明目张胆还声音铿锵,让人想看不见都不成。
男老师动动嘴唇,就要生气。但这一项并未被明确写到规则里说不能使用,他寻不着个依据,只好勉强把这股气压了下去,让寇冬的隔壁同桌上了台。
同桌是个个子小小的男生,看着成绩也好,被寇冬阴了一把也仍然笑嘻嘻的,飞快地在题目下写了几行字,解出了正确答案。
男老师表情明朗起来,也没再为难其他人,只点评了下解题步骤。他讲完这一道,外头的下课铃也响起来了,老师把书一夹,走到门口时,忽然扭过头来道:“对了,你们音乐老师有事,下节课音乐上自习。”
教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齐刷刷的哀叹。有胆子大的试图抗议,高声道:“老师,我今天还在学校看见音乐老师了,他来上班了!”
瞧着没事啊?
男老师头也不回,话说的更敷衍,“他是刚刚有的事。我待会儿发张卷子,刚印出来的,是别的高中的压轴题。大家抓紧写写,自习下课交。”
班里头的哀叹声登时更响了。
他们也不过是高二准备升高三,这还没升呢,怎么就得扼杀自己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梦想了?
学生间哀嚎一片。这会儿下了课,有人趁机从桌兜里掏出了藏起来的手机,偷偷摸摸低头看。
寇冬瞧着眼前的桌子。桌上不知被谁用水笔画出了格子,上头还画着圈圈勾勾,像是在用这桌面下五子棋。
他抚摩着桌面,旋即发觉,在桌板下还刻着一个小小的字。
寇冬摸了摸,只能摸到几笔较为清晰的笔划,只是无法猜出是什么。他干脆蹲下身来,整个人缩在桌下,努力贴上去看。
看了会儿,寇冬终于看出来了。
是“冬”字。
——恰巧是他的名字。
他把头钻出来,宋泓就立在他身边。教室里都是人,两人说话就像地下党接头似的,也得小心翼翼,“有东西?”
寇冬点点头,说了那个字。宋泓想了想,没能理解。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你进来后,本来就该坐那个位置?”
他试着在自己的桌子下也摸了摸,没能发现什么,“空的。”
寇冬没吭声,心里却隐约感觉并不是那么回事。他方才触碰到那个刻出来的字,似乎有小小的触动。
只是现在,他还无法将这种莫名的触动想清楚。
课间陆陆续续有人从洗手间放完水回来,台前的一个女生拎起了一群人的杯子出去打热水。坐在两侧的四个玩家对视几眼,也凑上前来,低声道:“你们是一起的?”
宋泓点了点头。
中间的女生点了点那个地中海。
“我们也是一起的,组队组到的。——这位是莫老师。”
“哎,老师不敢当,”地中海笑道,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反复擦自己光脑门上渗出来的汗,“就是虚长你们几岁,文化比不上你们。”
女生又指了指那个少白头。
“这是刀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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