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道侣分手后一百年(93)
在碧涯镇听了那群人的话,辜雪存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元平真人和静珩真人既然来了北海,说明还愿意和姑姑坐下好好说话,想必是对济苦山的说辞并不尽信。济苦山既已经放出消息把杀人这口黑锅扣给了他,又怎会放着元平真人和静珩真人到北海来和姑姑见面?他就不怕他们发现他所言不实,联合起来对付他吗?
那济苦山的太上长老会放任元平真人前往北海,只有一种可能,他在等……在等自己忍不住和姑姑相见,和元平真人相见——
他在守株待兔。
一个渡劫期的大能到底有多强,在此之前辜雪存一直都毫无概念,他游戏人间了一百多年,自问对得道飞升并没什么执念,也从来不觉得像少年时那样拼命的修行,做同辈中的佼佼者能带给他什么快感。
但是这份怠惰,这两个月来,却让辜雪存夜夜难眠。
他无法再去逃避,也忍不住不扪心自问——
如果他强一点,再强一点,甚至和路决凌一样强,路决凌是不是就不必分出心神保护他,也不必用枯寒庇护他逃走、是不是就可以免遭这一劫?
路决凌有心魔,他辜雪存又何尝没有心魔。
以前的他,明明心中装着路决凌,却一直不肯承认,自欺欺人……他无非是怕自己无法与他并肩而立,怕路决凌被天下人耻笑有个不学无术的废材道侣,而他竟连试一试都不肯,就先选择了逃避。
甚至在百年后相遇,和路决凌重归于好后,他仍然总是在不自觉的逃避着,躲藏着。
这短短的两个月过得好像比他之前的一百多年还要长,长的让辜雪存不得不无数次在午夜梦回后正视自己,他竟从来没有把自己那颗懦弱而可悲的灵魂,看的这样一清二楚过。
而如今路决凌为了这样的他,竟然身死道消……只剩下一缕残魂冷魄。
辜雪存没法不痛,不悔。
黄昏里带着斗篷的少年站在春华宫山门前长长的石阶前,他大半张面容都隐在兜帽下,只看得见那张绷得紧紧的薄唇和瘦的尖尖的下巴。
黄昏已尽,夜幕初临,他才终于转过身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第69章 护院
广陵。
“周娘子,你说你一个妇道人家,守着这么大一间客栈,整日抛头露面的,又要为了客栈的营生精打细算,这日子过得也太辛苦了。回去与我家老爷做了填房,不但有人帮你打理这产业,还能安安心心在家中做夫人,有什么不好的?”
“我们掌柜的说了不要!你们这群仗势欺人的狗奴才,还不快滚!再不滚我们就报官了!”
“嘿?你这小二,我与周娘子说话关你什么事?也轮的到你插嘴,别是你看上你家掌柜年轻貌美,生了不轨之心吧”
“这小兔崽子也不自己撒泡尿照照,浑身没有二两肉,也敢和我们家老爷抢女人?我家老爷生的高大威猛,当初在卞阳那可抢手的很,十里八乡的姑娘都排着队想上我家老爷府上做妾呢!周娘子,你早早死了夫婿,怕是没尝过几回男人的滋味吧?这人生苦短的,娘子长得这样俊,何必委屈了自己?”
“你……你闭嘴!”
辜雪存走进客栈时听到的就是一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
被打的那个尖嘴猴腮的管事一脸的不可置信,一手捂着脸,一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刚才扇他的那个年轻妇人,对客栈里坐着的七八个膀大腰圆的仆从尖声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捆回去。”
辜雪存当即便开口喝道:“谁敢!”
那边人群俱是被他这字正腔圆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喝吓得一抖,齐齐回头过来。
猴脸管事见来人不过是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当即冷笑一声:“好啊,爷正在气头上,就有多管闲事的兔崽子自己往刀口上撞,衡阳侯府的私事你也敢管,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给我拿下!”
七八个凶悍家仆得了指令,转身齐齐像辜雪存扑来,周娘子看清他容貌,眼睛先是一亮,继而惊声叫道:“石公子小心!”
只是几个凡人,辜雪存并不欲伤其性命,便只是在掌上和小腿附着了少许灵力,他身材较之这几个彪形大汉纤细了不止多少倍,灵敏如游鱼一般仰头一个下腰从第一个朝他挥拳过来的大汉臂下划过,抬手在他后颈猛地一个手刀。
那大汉应声倒地,竟然当场就被他劈晕了过去。
不过半颗功夫,七八个大汉就应声倒了一地,辜雪存抱着双臂慢悠悠的走到那个豆芽菜一般的猴脸管事面前,扯了扯嘴角笑道:“怎么,你也要试一试吗?”
那管事指着他的手指羊癫疯一般乱颤,突然兔子一样跳起来往客栈门口跑去,歪七扭八的彪形大汉们见老大跑路,也都跟着一阵风一样溜了。
店小二急道:“公子怎的放走了他们?他们是越京衡阳侯府的家仆。”
辜雪存坐到桌前,一边给自己倒茶一遍道:“那还能怎么办嘛,把他们全杀了?你觉得这样那衡阳侯府就会放过你家掌柜的了?”
小二一时被他给噎住,“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
周娘子看着辜雪存,眼眶泛红,哽咽着道:“石公子,若不是今天你回来了,妾身……妾身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说着说着眼泪就开始往下滚,“可……可就算现下他们回去了,肯定还会回来的,吴文良不会放过我们的……”
周娘子说着便无力的滑坐在桌边,埋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那小二也哽咽了起来,半晌才擦擦眼泪,恨声道:“掌柜的你莫怕!明日天一亮,我就去衙门报官。”
辜雪存道:“报官?我见那猴子刚才听你们说报官好像并不害怕,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小二沉默了一会,低声回答:“衡阳侯府的人……怕是早就把官府的人收买了。”
周娘子却突然不哭了,她突然抬起一张抬起梨花带雨的秀美脸庞,看着辜雪存道:“石公子,你快跑吧,赶紧离开这里,你今天把刘三他们打了一顿,那刘三最是记仇,等他回来,定是不会放过你的!”
辜雪存道:“不必,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不放过我,再说我跑了你怎么办?”
周娘子抽抽搭搭道:“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左不过一头撞死在他衡阳侯府的门前罢了。”
辜雪存问:“要抢你去做填房的是衡阳候吗?”
小二答:“并非,要抢我们掌柜的回去的是衡阳候的小舅子,她姐姐做了衡阳候第三房小妾,眼下很是得宠,这吴文良一个多月前便从卞阳乡下来投靠了他姐姐,因会一身功夫,他姐姐又得宠,很是得衡阳候看重。他自缠上我家掌柜的,每隔两天就要派人来闹一回,直闹得我们如今一点生意也没了。掌柜的推诿了几次,今日他们便终于按捺不住,带着人上门来强抢了。”
辜雪存摸起一把桌上的瓜子,哼笑道:“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呢,原来不过是条哈巴狗,你们明天只照常开门做生意,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周娘子和店小二惊疑不定的相视一眼,但毕竟刚才亲眼看过辜雪存喝水样的轻松收拾了七八个彪形大汉,又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得也信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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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那刘三果然又带了十来个大汉上门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脸黑面方的高大汉子,那汉子一进门就四顾一圈,很快就把目光停在了正无聊的坐在一张方桌前打苍蝇的辜雪存身上,沉声问道:“就是你昨天打伤了我七八个兄弟?”
辜雪存扭头看了他一眼,把打苍蝇的蒲扇往旁边一扔,道:“你就是吴文良?”
“不错。”吴文良昂头,“小兄弟既有一身好身手,不如到我衡阳侯府来当差,吴某绝不亏待。”
辜雪存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莫名其妙:“你不是来抢周娘子的?”
吴文良字正腔圆道:“美人难得,小兄弟这般好的身手更难得,吴某哪个都不想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