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卑微替身(62)
没多时,小宝趴在桃灼的肩上睡去。桃灼回身进了营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外面起了一阵嘈杂。是不是回来了?桃灼坐起身,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
这会儿,营帐外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桃大夫,将军出事了,葛太医请您速去将军营帐。”
心底骤然一惊,桃灼匆忙下了床榻,踉跄之下不小心还赢了脚。
等到了顾煙的营帐外,只见外面围满了士兵。桃灼过来,他们很自觉的就让出了一条路。
挑开门帘,纵使隔着好几道身影,桃灼还是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顾煙。他双眸紧闭,脸色隐隐泛黑,就连唇上都是青紫。胸口微弱的起伏着,仿佛随时就会停止。
桃灼跑上前,见葛老太医按着顾煙的手腕在上面划出一道口子,黑色的血液缓缓流出。
“是中了什么毒?”桃灼颤声问着。
葛太医抬头看了一眼对面仿佛失了魂的陌子秩,说道,“听陌公子说,是被一条花色毒蛇给咬了。你去看看脚踝处,还有细小的齿印,应该是蛇毒没错。”
桃灼急忙将顾煙的裤脚往上推了推,只见上面确实有两个小齿印,已经凝固成黑色的小血珠。
身后的程子渊焦急的问着,“葛太医,桃灼,你们到底检查的如何?他不会有事吧?”
对于蛇毒桃灼也不太了解,把目光投向葛太医。
葛太医眉头紧皱,回着,“拖的太久,毒液已经和血液融合,药物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我曾在医书上看过推宫换血这一说,或许只有如此才能救顾将军一命。”
“那就赶紧换啊。”徐天磊催促着。
葛太医叹了口气,“我也只是略有耳闻,那等医术刁钻的很,未曾见过。放眼盛京,大概只有沈太医能做到。”
徐天磊急的一跺脚,“盛京到这里来来回回最少也要二十天,只怕把沈太医接来顾将军都凉透了。”
营帐里陷入片刻的沉默,只有陌子秩偶尔发出的抽泣声。
忽然似想到什么,陌子社抬起沾满泪痕的脸颊,“琅州呢?到这里需要多久?”
程子渊怔愣了一下,想了想,“大概要五六日的行程。”
“去琅州断崖阁,请沈枫过来。”
像是一道惊雷轰过头顶,打散了程子渊的三魂七魄,如空洞的木偶站在原地连喘息声都听不见。
是有多久听不到他的任何消息了?消失的那么彻底,仿佛从未在生命中出现过。
“我,我现在就去。”程子渊不受控制的手脚都在发抖。
他正要转身离开,只听陌子秩说道,“不行,我怕他不愿见你。天磊,你去,你去。”
“好。”徐天磊用力的点头,“我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沈枫接来。”
所有人各怀心思的看着徐天磊离开的背影,桃灼无声的念着,师傅。
在徐天磊离开的这段时间,只能靠药物维持着。每隔一天,葛老先生就会挤出一点顾煙体内的血,可每一次都是黑色的不见改变。
傍晚,桃灼端着煎好的药走进营帐。陌子気就躺在顾煙身边紧紧的搂着他,好似只有如此才不会失去。
听到声响,陌子秩睁开红肿的双眼坐起身。此时已经顾不得任何嫌隙,反倒因为彼此心境相同,陌子秩无端的生出一种依赖。
“他会好么?”陌子铿哑声问着。
“会。”桃灼毫不犹豫的回答,尽管这自信不知从何而来,但桃灼就是相信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当勺子里的汤药慢慢送入顾煙口中,苦涩的液体又顺着唇角尽数流淌出来。
陌子秩慌乱的擦着顾煙的唇,忙问着,“怎么会这样?前两日还可以下咽的,怎么,怎么突然就不能喝药了。”
桃灼也慌,他试探着再次为顾婵喂药,可依旧都顺着唇角流出。
“怎么办?”陌子es又落泪。
“你用嘴给他渡进去。”
陌子秩眸中闪过慌乱无措,“我,我不会。”
“这有什么不会的。”桃灼语气有些急,也有些恼他这个时候还扭扭捏捏的,“你把药含在嘴里,然后再喂入他口中。”
陌子秩迟疑着接过桃灼手中的药碗,含了一小口,而后低头覆住顾煙的双唇。然而,汤药还是顺着两人的唇缝一点点流出,并未成功的令顾煙咽下。
“你用舌头抵着他的舌根,等到药完全进入他口中以后在卷着他的舌往上抬,让药物无法倒流。”
陌子秩坐起身,憋的脸色有些微红的将药碗又递回桃灼,“还是你来吧。”
“我?”桃灼一愣。
“你快点啊。”
桃灼不再废话,仰头含了一口汤药捏着顾煙的鼻子贴上他薄薄的双唇。
除了汤药的浓郁味似乎没有其他,又或者是桃灼没敢去探索其他,只机械性的喂着药,脑子里没有冒出一丝杂念。
而陌子社则是把目光挪开,睫毛颤的厉害,好似一只受到致命攻击的昆虫,拼了命的逃窜着。
—碗药喂完,桃灼的额头上已经起了密密的一层细汗。
营帐里很是安静,出奇的安静,仿佛一滴水落地都会惊起巨响。
好在这会儿葛老太医进来,打破了空气中诡异的僵局。这几天都是葛老太医和桃灼轮流守在顾煙的营帐里,毕竟也只有他们两个懂医术。哦,还有陌子秩,他是不需要轮换的,一直就没从顾煙身边离开过。
闷热的风拂过脸颊,桃灼抬手抹去额头上的细汗。口中苦涩的味道犹存,顺着嗓子滑落,将心脏紧紧包裹着。
回了营帐,小宝乖巧的一个人坐在地上玩着徐天磊送他的竹蜻蜓、短木剑、波浪槌,等等一大堆小玩意儿。
“爹爹。”小宝仰起头,“漂亮哥哥醒了吗?”
桃灼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心情哄小宝,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床边,将自己用力扔在了床榻上。
肩胛骨被床板珞的生疼,桃灼忽然就止不住眼泪了,如泄闸的洪水,疯狂的往外涌着。
从顾煙中毒到现在,也已经三天了。这是桃灼第一次哭,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因何落泪,是害怕?是无措?还是其他的什么?桃灼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就是想哭,宣泄似的恨不得流尽所有的泪。
“爹爹。”小宝爬上床,胖乎乎的小手擦着桃灼的脸颊,“爹爹你不要哭,漂亮哥哥不会有事的。”
被一个三岁孩童安慰是一件挺丢脸的事,于是桃灼一弯身,将脸埋在小宝的腿边继续哭。也不知哭了多久,脸颊贴着的床单都湿了一大片,等到哭累了桃灼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挨到了第五日,整个军营都被笼罩在愁云惨淡之中,看不到一点笑模样。高高挂起的免战牌透着木色的陈旧,站在哨楼上的士兵一会儿看向远方,一会儿看向将军的营帐。
战场上,将领是主心骨,没了将领便是一团散沙。
昨儿一夜守在顾煙的营帐里,早上出来的时候被阳光晃的有些发晕。桃灼扶着身边的木桩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脚底发虚的朝着自己营帐走去。
刚到了营帐外,忽然听到喊声,“徐校尉回来了,徐校尉回来了。”
一瞬间所有的虚弱乏累都消散的无影无踪,桃灼飞一般的朝着大营的进出口跑去。
两匹骏马踏起弥漫的土雾,一路上风尘仆仆。
沈枫虽做过军医,但对骑马可不太擅长,所以他身后还有一人,红衣翩翩的楚天歌。
依旧白衣胜雪,但因为连日奔波染了点点尘埃。依旧谪仙般的容颜,覆着淡淡的清冷。恍如隔世般,他从遥远之处而来,牵动着某些人的心。
楚天歌先从马背上跳下,然后搀扶着沈枫下了马。
细长的眼眸落在桃灼身上,沈枫淡淡一笑。
“师傅。”桃灼声音发颤,再也按耐不住的扑过去,一头扎进沈枫怀中。好似这几年桃灼被逼迫着一点点长大,只有见到沈枫后才像个孩子一样放肆的哭放肆的笑。
沈枫抬手揉着桃灼顺滑的发丝,低低的在他耳边说了声,对不起。
桃灼呆愣的仰脸看向沈枫,沈枫却什么也没再说,挽起桃灼的手朝着顾煙的营帐走去。
而程子渊就怔怔的站在原地,两人擦身而过,沈枫却连个眼神都没施舍。仿似不曾相识,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也没休息,甚至连口水都没喝,沈枫就扎进顾煙的营帐里,顺带着把所有人都赶出来,包括陌子気。
一群人围在营帐外,无头苍蝇似的。好在每个人心底都对沈枫有一丝信赖,所以围着的人多,却没发出半点焦虑的声响。
程子渊的目光总是不经意的从楚天歌脸上闪过,似要看出点什么。而楚天歌也终于在程子渊无数次的探索后,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有想一拳挥上去的冲动,程子渊紧攥着双手。
这醋意来的有点莫名其妙,沈枫不会骑马,要想快点赶到只能与人共乘。
可为什么不能是天磊?而是一路靠着另一个男人。只想想,程子渊就觉得身体似是被禁锢住,连同着全身的血液都跟着凝固。
过了好一会儿,沈枫从营帐里走出。
“推宫换血我也只是从医书上了解一二,并未见过更不曾做过。但顾煙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或许也只有用此办法才有存活的几率。但我无法保证一定能救他,甚至也不能保证为他换血之人的性命。”
说完,沈枫的目光在陌子秩脸上片刻停留,而陌子秩却是下意识的垂下不住抖动的眼睫毛。
“我来吧。”
在一片静寂中,桃灼发出轻微的声音。似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落在桃灼身上的目光都不太平静。
沈枫微皱了一下眉头,“想好了,我可不保你还能活着。”
桃灼点了点头,开口还想说什么,最后却又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营帐门口,转头看向徐天磊,“记得帮我照顾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