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居然不宠我(59)
叶祯摇了摇头,十分肯定道:“不会。”
他心里暗暗思索,总觉得此事不会这么简单。若按着双城那个脾气,纵是喜欢上赵府的小姐,也决计不会绕这么大的弯子。可若不是,那必定就是李殷吩咐他如此做的了。
叶祯单手捏了捏眉心,回想起今日圣上在御书房所言,颇感忧虑。
若他所料不假,李殷这次势必要拿聂尚书开刀,恐怕还要连根拔起,斩草除根。泔州发洪涝,聂尚书奉旨前去治水安民,做得尽是一些伤天害理之事。圣上虽长处深宫,可也不是个瞎子。哪里会真的毫不知情?
可圣上迟迟不肯治聂尚书之罪,焉知不是为了保全聂尚书身后的莞贵妃和五皇子。
当今太子庸碌,圣上早就起了废黜之心,欲让五皇子取而代之。可因祖宗立长立嫡的规矩,圣上自然不能轻易将太子废黜。
如若这时候将聂尚书拿下,势必就会牵连到莞贵妃和五皇子。历时只怕太子同皇后一派难以善罢甘休了。
想到此处,叶祯略感头痛。若是换了旁人在他眼皮底下做些小动作,他大可将人玩弄于鼓掌间。可这人偏偏是双城。
绯色暗暗叹了口气,躬身正要退下。忽听外头有脚步声传来,他眉头一锁,抬眼低声道:“大人!”
叶祯自然明白绯色这是何意,他略摆了摆手让人退下。绯色才将书房门打开,从外头立马跳进来一个影子。
双城笑眯眯道:“青天白日躲书房里做什么?哥!我饿了!”
绯色拱手唤了一声二爷,这才退至一旁让开道来。
双城几步蹭到叶祯跟前,拽着他袖子摇啊摇,“哥!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见天都黑了,还没人喊我吃饭,我就来书房找你了!”
叶祯微微一笑,他余光瞥见双城额间汗津津的,想起老管家说双城在院子里玩蹴鞠,遂道:“听管家说你今日哪里都没有去,一直在院子里玩蹴鞠。好玩吗?”
双城点头,“嗯,闲来无事打发打发时间。”
闻言,叶祯眸色越发深了,他对绯色使了个眼色。绯色会意立马下去了。
如此,叶祯这才转过眼来,他拍了拍双城的肩膀,随意道:“双城,明年开春你就弱冠了,是个大人了。如果爹娘还在,怕是要将你分出去,自立门户。你可有什么想同为兄说的?”
双城心里一个咯噔,他没想到叶祯居然会提起这个,挠了挠头,道:“为什么要自立门户?难道我不能一直跟哥住一起么?哥的俸禄养不起我了?”
叶祯淡淡笑道:“自然是养得起,只怕你心思多了,想偏了去。”
“怎可能?!满京城谁人不知叶家二公子最温良敦厚?哥,你不要编排我,我还须得有个好名声,以后……以后……”
双城话音戛然而止,险些把心里话全吐了出来。他耳朵悄悄染了层霞色。
抬眼却见叶祯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似乎在等下文。
双城不干了,扯着嗓子嚎道:“反正就是不分家!我不要出去自立门户!我要吃你的,喝你的,赖在叶府哪都不去!”
许久,叶祯才叹个口气,“跟你说正经事,你看,你又开始撒泼了。”
………………
至双城将偷来的罪证交与常淙后一直风平浪静。直到立冬那日,沉寂已久的京城,突然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朝堂上,当今太子李泽含言之凿凿,立证尚书大人聂堰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一时间满朝文武闻之色变,聂堰当朝反驳,却见李泽含当着圣上的面,将罪证一一列举。纸包不住火,圣上震怒,一道召令下来,将聂堰处以极刑,府上所有下人一律斩首示众。
叶祯早做了万全之策,他吩咐下人谁都不许走漏风声,连夜进宫面圣,直至黎明都未曾出宫。
哪知太子这次是铁了心要将五皇子顺势拉下水,还趁机将朝廷上众多与自己作对的官员拖下水,一时间人人自危,纷纷表明立场。太子不费吹灰之力,便收罗众多党羽,连连打压众多皇子,五皇子首当其冲。
一道道旨意从金銮殿迅速涌出,聂堰当场被斩首在大理寺火速派人抄家,朝中好几位与聂堰有染的官员纷纷落网马,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至宫门时,叶祯只觉胸口一阵血气上涌,身后的绯色大惊失色,立马上前扶他,“大人!”
叶祯推开绯色的手,缓缓吐了口气,道:“看来京城要变天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
与此同时,双城正身处在尚书府门口。他亲眼看着偌大一处府邸被官兵破门而入,将里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拖了出来,哭声瞬间响遍了整个京城。府门口堵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他们一个个面露憎色,对着眼前这些无辜的人,喊打喊杀。
双城一瞬间骇了眸子,他忽而挤开人群,往赵宅飞奔而去,却见赵宅门口围着一圈又一圈的官兵。他狠狠咬牙,飞身上了屋顶,却见两个孔武有力的官兵正拖着赵嫣然的两只手臂,狠狠的往外头拖拽。
赵嫣然只是个柔弱的深闺小姐,未曾想过有朝一日满门横祸,她鬓发散乱,泪水涟涟,一张小脸布满惊恐,挣扎着想要挣脱,却猛的被一记耳光打的偏过脸去。
她嘴角满是血迹,哭声越发凄惨,她的哥哥赵管家已经被人就地正法,满宅府的下人都被充为了官奴。她在世间再无亲人,等着她的只会是人间烈狱。而从前那个说要来她家提亲,说要十里红妆娶她过门的那个人,迟迟未来。
赵嫣然忽而凄厉一叫,猛的起身要往柱子上撞,那官差伸手一拽赵嫣然的头发,将她硬拖了回来,嘴里狠狠啐了一口,“你这贱人还想寻死?就等着生不如死吧!”
说着又啪啪两耳光,将赵嫣然打的口鼻流血,又要往府门口拖。哪知才走几步,忽然被人一脚踹飞出去,吐了大碗的血。另一个官兵大惊,伸手就要拔刀,双城手更快,一手将剑抽了出来,反手两剑,砍下两只血淋淋的手腕下来。
空气里顿时盈满了更浓郁的甜腻气味。
“赵小姐,你怎么样了?”
双城抖着声音问她,紧紧的将赵嫣然护在怀里。
赵嫣然浑身颤抖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一声声的嘶吼,满是绝望,“双城,双城!你终于来救我了!我哥哥死了!我哥哥死了!府里的所有人都被抓了起来,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我不想沦为官奴!”
双城眼眶一瞬间赤红,他伸手将赵嫣然抱的更紧,低声安抚道,“你不会沦为官奴的,我带你走!”
偌大的庭院里立马又涌出了数十位官差,这些人是奉旨来拿犯人,因不知叶双城的身份,遂剑指着他道,“大胆刁民,竟敢公然包庇朝廷钦犯!”
双城沉着脸一言不发,他单手一捞将赵嫣然扶了起来,右手执着长剑,二话不说抬腿就往外头走。这些人方才见识到了双城的厉害,一时都不敢轻易动手。
刚至府门口,顾连不知何时率人过来了,此时正好堵在了门口,一圈圈的官差横眉冷对,竟是要拔刀相向。
顾连也未料到会在此处遇见叶双城,他眉头微微一皱,再看见双城怀里抱着的女子后,狭长的眼睛透着几分莫名的笑意。
“这不是叶二公子么,怎的来这里了?”
双城没空同顾连废话,怀里的赵嫣然此刻吓得浑身颤抖,将头紧紧的埋在他怀里,啜泣着,一叠声的哭求。
“你别怕,有我在谁也不敢伤你,我带你走!”
双城温声安抚了赵嫣然两句,遂沉着脸,抱着赵嫣然要走。身前立马涌上来一众官差。
顾连站在最前面,他望了场上两眼,轻飘飘道:“叶二公子,你可想清楚了,你哥哥现在可不在这里,本官也没有义务要保你。你可知你怀里抱着的这个女子,她是朝廷钦犯,圣上亲下旨意命人抄家,你难不成想违抗圣旨?”
双城抱着赵嫣然抱得更紧了,他目光紧盯着顾连,直到顾连脸上最后一丝笑意都褪了下去,这才一字一顿道,“我今日就是要将她带走!”
顾连神色一变,还未说什么,却见双城身形一动,已经提剑抵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让他们都退下!”
顾连抿唇,脖颈处突然一凉,有些许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他缓了口气,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叶双城,我放你一次,算是让叶大人欠本官一个人情。不过你记住,这仇本官记下了,来日方长,咱们慢慢来。”
顿了顿,顾连又玩味一笑,“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今日早朝,太子揭发了聂堰的罪行。圣上闻讯震怒,你哥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恳求圣上对聂府上下一干人等从轻发落。你此刻过来闯府救人,岂不是跟你哥哥对着干?嗯?听说叶家家规严明,你说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了,你哥会如何处置你呢?”
双城脊背蓦然一僵,手里的长剑恨不得再凑近一分。他缓了片刻,松开了顾连,将手里长剑往地上狠狠一掷。这才身子微俯伸手一捞,将赵嫣然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往外走。一众官差面面相觑,竟没一个敢上前阻拦的。
顾连脸上冷意更盛,直到双城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这才对着周围的官差道,“去,将消息传扬出去,就说当今内阁首辅之弟叶双城,冲冠一怒为红颜,当众剑指朝廷命官!”
此消息一加传开满城风雨,京城人人都道,内阁首辅叶祯之弟是个妥妥的孟浪公子,前有青楼花魁,后有红粉佳人,端得上是色胆包天,居然公然剑指大理寺少卿顾连,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消息传到叶祯耳朵里时,正在金銮殿上。满朝文武百官皆以叶双城目无王法,胆大包天为由,要求圣上严惩。而叶祯连驳了数十位朝廷大臣,力保双城无虞。
当今圣上素来重用这位年纪极轻的内阁首辅,此刻却也因双城一事动了微怒。叶祯言之凿凿,据经引典,硬是取得了圣上恩赦,除聂堰极其一众贪官污吏外,其府上下姬妾,侍女,奴仆通通流放边疆。
这已然是圣上最大的让步,叶祯见好就收,满朝文武百官忍不住连连侧目,却见他又一举抛出了重案,满朝哗然。
不久前,叶祯料想往年泔州总是发生洪涝灾害,遂请了远在冀州的季如臣前去治理洪涝。还妥善安置了流离失所的百姓,安抚民心。圣上圣颜大悦,当朝便赦免了叶双城藐视王权之罪,又连连嘉赏叶祯。
叶祯神色始终淡淡的,却又上奏查封了靖安省周边地域二百余家铺子。理由也十分简明扼要,只道哄抬物价,不当经营。而前不久的官盐案终于水落石出,竟然又同瑜亲王李殷有关。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在场谁人不知靖安省乃瑜亲王李殷的地界,等闲之辈哪里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偏生这个叶祯手段雷霆,竟然不惧皇权,硬是在朝堂之上折了李殷的颜面。历时不知瑜亲王李殷要如何震怒。
如此,在场的官员反到不甚关注聂堰一案,更多是把目光投向了李殷,又暗暗思索如今朝堂局势,势必要明哲保身,择主而侍。
☆、要不起(抓虫)
有理有据,圣上自然没有二话,只大手一挥,让叶祯全权处理。之后叶祯再没有旁的好说,只退至一旁静默。如此满朝官员更是没有任何好说的,一时人人自危,暗自揣摩。
临近下朝,太子突然奏请圣上,扬言道:“父皇,实不相瞒。儿臣此次能揭露聂堰罪行,多亏了叶首辅之弟叶双城的功劳。叶双城为人正直,器宇不凡,能文能武,亦是个人才。还请父皇表奖!”
众人这才知晓,原来聂堰的罪行,正是首辅之弟叶双城背后暗暗出力。方才那些要求圣上严惩叶双城的官员,忍不住铁青着脸,心里一阵后怕。心道叶家怕是要归顺东宫了,而他们方才之语,岂不是间接同东宫作对?
对此,叶祯眉头狠狠一皱,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弧线。他苦心经营,百般谋划,抵不过身边最亲近之人,从背后的狠狠一刀。
叶祯心里升腾着一把烈火,近乎烧的他形神俱灭。好半晌儿才叹了口气,只按住不提。
早朝过后,众人也便散了。
顾连从后面轻声唤住了叶祯,他狭长的眸子里带着些许笑意,微凑过身来,道:“叶大人,下官听闻令弟为了仕途官职,这才暗地里向太子检举了聂堰的罪行,似乎有意投靠东宫啊。莞贵妃素来同皇后娘娘不合,五皇子又比太子殿下聪颖,想来日后不论是朝堂还是后宫都难以安宁。令弟到是好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