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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骨(宫廷)

作者:晏池池池池 时间:2018-08-06 21:35:25 标签:强强 悬疑推理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不是他想要的。
昭行的人啊,没尝过什么苦,
可当他眼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就仿若尝尽众生七苦。
他甘为佞,因他爱之人,当为王。
他负琴而来,折弦相送,却得负情终了。

外表冷漠内心如火攻x风流心机受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陵(谢无陵)赵祚 ┃ 配角:陆岐赵羡之 ┃ 其它:强强权谋



第1章 春风不及
  桃花三月,盛京尽春。
  重阙巍峨,深苑肃穆,兵卫握戟,百官列道。朱雀门前,十里锦铺,待天子入明堂。
  早有好事百姓,围于宫闱朱墙外,翘首以盼。新皇登基,本就是个极热闹的事。
  人声在车辇入门前霎时消去,华盖下的人风姿卓然。正襟端坐,严肃异常。
  车辇后跟一少年,遥遥看去,似是甫过冠龄二三年,还是稚气未消的模样,眉目清秀,笑来亲和。如非街头巷尾的传闻,想来必不会有人将他同“佞”字牵连起来。
  当然,朝堂上无人敢同他言及这字,毕竟他背后的主子,也是这些个朝臣的主子。说到底不过是些未及第的举子,私下妄言罢了。
  “你知道吗?那就是新皇的宠臣。”俯身其间的百姓窃窃私语。
  “我知道,手上沾了不少条性命呢。”
  “那些传闻是真的啊?他就是谢无陵?”
  “是他呢,怎么样,知人知面不知心吧!”
  “……”
  少年跟着车辇行进,听着这点碎语,现场虽然嘈杂,他听得不甚真切,不过二三碎语还是要往耳朵里钻的。
  他置若罔闻,目光仍然追随着车辇里的那个人,从未离开过。
  本是相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是该于殿前迎他之主,而他依旧选了随驾游之。不因旁的,只因这样的机会,屈指可数,他无惧外间碎语,当初行这一步,立这一命,他就知道,他啊,快要到头了。
  他历来比谁都看得清,却又比谁都贪心。
  新皇登基,授官左右。赦天下,慰百民;又行宫宴,慰百官。一眼而去,笙歌燕舞,相安无事。
  真正来打破宁静的,不是第三日的破晓影,而是第二日的夜月,这夜的春月明亮异常,像是要把这世上的黯影都照亮了一般。
  春夜,谢府中院。
  更漏声起,月华满庭,庭中一席一壶一小盏,那位着绛袍的少年卧于席上,倾壶为自己添了一盏茶。
  他无意间瞧着立于身侧的小僮,袖下微颤的手,遂自顾自道:“晚些时候,我等人来了,你就收拾了东西,走吧。”
  “主子。”那小僮听着谢无陵的话立马跪了下来,“小的虽然怕死,但小的还是想同您一路,路上有个照应也……”
  “嘘——”谢无陵将手指置于竖于唇前,“你这话让别人听见,可是妄自揣测圣意了。”
  一语未罢,谢无陵指着屋内那一方长卷,揶揄道:“再说,明日陪我上路的人,还多着呢。哪轮得上你?”
  小僮偷偷地抹了把泪,他跟着谢无陵十多年,听得多,看得多,更知道他的主子是什么样的人。
  说实话,他觉得这世上最聪明的人大概就是他主子了,只是他主子这十年却在这扶风城做了一件最不聪明的事。
  “夜深了,他该来了,你下去吧。”
  小僮叩首拜别,不再多话。
  他知道今夜谢无陵等的人,是宫里来的,他早几天前就看着自己主子遣散了家仆,安置了小少爷;他也知道今夜他的主子该走了,他看见主子写了长卷,看见主子着了绛袍,看见主子煮了一壶翠螺,自斟自酌。
  清风在院墙外徘徊,院墙内的杏树上,有叶簌簌作响着。
  少年抬首看着月下那株杏树,他是极爱杏子的,一半因这脾性相合,都是天性风流的主;一半因这红琼色,他甚喜之,如他今日所着的绛袍。
  “唉,翠螺配朱色,我这半生也算圆满了。”
  这话自谢无陵入了扶风城开始,便总在说这“翠螺当配朱色”的话,原先每次说来,这朱色都是旁人的。今夜,却是自己的。
  他对那重阙之上的人深陷不已,最后留了千嘲给自己,说起来也算不得太亏吧。
  他抿唇做了一抹苦笑,迎来了他今夜要等的人。
  他支肘撑额,又抬一手招了招:“公公,让谢某好等啊。”
  “相爷,这般闲适,想是又猜得了圣意?”
  “公公,可高看我了。”谢无陵将手中的空盏递给了来人,又将身旁的壶递给了他,示意他自便,“我哪有这般神机妙算?”
  这新帝身边的宦官倒像习惯了他这般肆意妄为,又像是在成全这样一个不羁的人,不急于带来宫里的旨意,只从他那处接来盏与壶,自斟一杯。
  “长卷在屋内,公公替我捎上一捎,卷上人名、罪行,我已陈列。别的有苗头的,前几日能送走的,也应当送完了,往后啊,还望公公帮我替他分忧了。”
  “应当的。郎君可有他话要捎?”
  “有!”谢无陵接言后,却又突然缄默了,真想来,千言万语于那人面前,也是耳旁风吧。他仰首看着夜空中那一轮孤月,良久才道:“这日子选的不好。”
  “嗯?”宦官因为谢无陵突然换走话题,一时没反应过来。
  “今天是岐儿的生日,”他嘴角的笑越发苦了去,“他今夜想必是很开心了。”
  “上为他办宴,想来是应当尽兴的。”宦官说着这话,心下却也跟着难过,往后他生之迹,便是眼前人祭之时。宦官一时也分不清,是当可怜眼前人,还是该可怜宫里的那个小郎君。
  “这宴,皇家欠了他十年了。”
  “上已拟旨,改作陆姓,养于身侧。待其弱冠,封异姓主,食邑礼制同皇子。”
  “养于他身侧?也好。”谢无陵低首抿茶,握着茶盏的手有些抖,惹得他立即仰首饮了去,将手掩于袖下,“岐儿比我懂事,当能讨得他欢心。”
  “小郎君,聪明伶俐,上甚喜呢。今夜上领他覆射,故意输了他,问他可要赏赐?”
  “那他必是得讨几口美酒,我记得我那窖里的,可都叫他偷了去。”
  宦官摇了摇头道:“非也,他问上要了几箱金叶子,说是爹爹最爱金叶子,等日后出了宫就给你捎来。”
  谢无陵的眼里水汽不受控地氤氲起来,他庆幸这时仰首,才没叫眼泪落了地。
  他刚想开口说话,却忍不住有些抽噎:“可怜他做了我的养子,唤我一声爹爹,还替我讨金叶子,若是……”
  若是日后他知晓他身后的腌臜事,又当如何?
  当然,这话谢无陵不愿提及,那权势背后掩藏的白骸事,又岂是一两只手可以数得清的呢?
  “罢了罢了,不说了。公公,那东西给我吧,我早些上路,你也好早些回宫歇了。”
  宦官从怀里掏出瓷瓶,和一包蜜饯,递予眼前的绛袍少年。
  “是上吩咐的,说您食不得苦,让给您抓上一把。”
  “难得他还记得。”谢无陵的眉头轻蹙,带着区别于平时的柔情。
  “上还说,多情无益。”宦官似在仿着那殿上的人的态度,冷言冷语将这四字传达。
  “他,几年前,便说过了。”谢无陵端坐起,将瓷瓶打开,一饮而尽,却将那一捧蜜饯置于一旁,复正色道,“谢无陵谨记圣谕。”
  而后他倒在了庭中竹席上,合上了双眸,受着鸩毒之苦。
  原先听故事,说这人呐,死前总会忆起这身前的诸事。从昭行寺下的一方琴,到那云栖园子里的一方榻,从戏袍上的玲珑花到他谢府的玉京树,他全都爱极了。
  最后一幕停留在重阙大殿上,他与百官俯首山呼向那人,那人回身同他颔首,他想,这一生,能得见这人成王,已是他谢无陵之幸,倘之后百年,自己能得他顿首,哪怕须臾,也可无憾了。
  视线模糊了去,那一株杏树仍被清风撩得摇曳着,树下席上的他展了笑颜,合上了双眼,像是做了一个美梦,梦里有那重阙里的某人一般。
  唯一骇人的是,七窍溢出的血,污了竹席,染了绛袍。
  今夜的月华,临了整个谢府,却终是忘了他。
  饮鸩止渴,不外如是。无陵,真应此名,命终无陵。
  史载:
  元授元年元月三日,谢相卒于府,着千字罪书,呈于圣。
  元授元年腊月二日,罪书所涉官员定刑。
  元授二年元月三日,罪书所涉官员卷案,入刑部封存。
  元授二年二月,复科举,定春闱。
  元授二年三月,岐哭于圣侧,圣生恻隐心,允人寻谢佞尸首不得,予岐归旧府居住三日,方作罢。


第2章 风流如旧
  飞鸟宿深林,清溪绕山寺。
  坊州皇家行宫外,有一老山,世人道其为贤山,山下得一寺,名作昭行。
  昭行寺闻名于世,香火绵延,除却它离皇家行宫近,还有便是寺后深林,居有隐士二人。名为江南二子,一擅书笔,笔势稳健洒脱;一擅画作,改磅礴走笔,行细腻描摹,所绘多为朝暮寻常景。
  然而正是这一书一画,于各地文人所喜,遂有路经此地者,皆会问昭行住持惠玄大师讨一幅作,久而久之,惠玄许言,每年春时,文人取桃枝可换,而平时,只尊二子之意送予有缘人。
  今年春时,昭行寺外桃花枝不似从前,附近文人多携来自家桃枝换画作。一时之间,寺外明台,人声鼎沸。
  而寺后深林内,筑一竹屋。竹屋外篱,花团锦簇,只那东南角的一株红药,似叫小儿偷了去,秃了半边。
  莳花的小僮站于篱笆外,瞧着这一处突兀,眉头紧锁,思量着待这竹屋主人醒来,当如何交代才不会受罚。然而他还未想出结果,便见屋内有人迈步出院。
  那人着春衫,似懒于挽发束冠,只取素色头须拢束。他立于竹屋前,似未见花树异样,询小僮道:“知生走了?”
  “祁郎君说,今年摹不出好东西,先归姑苏了。让谢郞勤奋作画,好还了住持借这竹屋暂居的情谊。”
  “他只管偷懒,这人情都是我还?”
  “祁郎君说,谢郞欠他救命之恩,不过要他还三幅画作,算不得亏。”
  “他倒是算得精。”这位被称作谢郞的人,渐往花团深处那一方榻去。本想取榻上昨日留下的那本游记,却见书上泥印,顺口问道:“昨夜又遭贼儿?”
  “可不是呢,偷了半株红药,这树都给剪秃了。”小僮听其问道,顺嘴抱怨了,说完才生了悔意。往时花被偷了,他可被这谢郞罚了抄书,今日,想来也是躲不过的了。
  谁知这位谢郞躬身将书拾起,拿起拍去泥印,眉挑去,笑里多了分狡黠,惹得小僮看到这一幕,都认命地合了眼。
  “晚些时候,你就往那篱笆上都涂些毒物,叫那贼儿还来偷花。”
  突然听见这事非所想,小僮心里还在窃喜,又听后话,不禁可怜起那贼儿:“想来是山下穷人家的孩子,偷几枝卖钱的,这……”
  这也犯不着涂了毒物,害人家一条性命啊。
  “那你替那些贼儿抄几遍书,这事便作罢。”
  小僮抿唇噤声,合眼摇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对了,堂上那几幅画,晚些时候你替我抱给惠玄主持吧。”
  “可……”小僮看着那人转身又要进竹屋,心下着急,几步跟上,继续道,“郎君不是答应了要下山同住持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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