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男人接受不了自己半瘫的事,整日跟丢了魂一样,公公婆婆又自责不已整日以泪洗面,丫头又还小。偌大个家,如今只能靠她到镇上给人缝补浆洗撑着。
好在夫家不是那黑心的,日子再难也没想着卖丫头去换钱,公婆相公没出事前都待她不错,她也没想过一走了之。
江云看着吴家媳妇单薄的背影,明明只比他大两三岁,却仿佛苍老了十岁。
从前他觉得自己日子是最苦的,可后来遇上顾家,再没挨打挨骂饥寒交迫过,日子已经过的比镇上的夫郎媳妇还好。
如今见了吴家的境遇,才觉得真正的苦是要苦一辈子的。
顾承武偏头一看,发现夫郎小小年纪颇多感慨,端的少年老成的模样,他不由一笑,手指揉开江云微皱的眉头,道:“叫上娘,回家去了。不是挖了猪鼻孔?回去拌着吃。”
说到吃,江云眼睛便亮了,和顾承武并肩走在田埂上,盘算着拌几种口味。
顾家院子外的不知名野树也冒出新芽,张翠兰往徐大娘张秀兰家看秧苗种子去了,江云和顾承武拿出钥匙开院门。
门刚一打开,余光里一黑一黄嗖地一下窜进去,江云看呆了,半晌扯了扯顾承武的袖子,指着大黑的狗窝道:“有、有只黄狗。”
顾承武也注意到了,大黑向来是青苗村狗中霸王,其他家狗野狗见了它都要害怕,怎么今天反倒往家里带了一条回来?
黄狗长的眉清目秀,体格比大黑小一些,身上毛发打结无光,唯有一双狗眼亮堂堂,看着就知道是野狗。
此时大黑和黄狗窝在狗窝里难舍难分,江云哪还有不明白的,大黑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媳妇呢。
他抬头眼巴巴看着顾承武,捏住顾承武一片衣角,轻微摇晃道:“可以……可以留下它吗?”
顾承武原本是不赞同的,黄狗是野狗,难免有野性,若是不注意把夫郎和干娘咬了该如何是好。
可一看夫郎殷殷请求的模样,他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微微叹口气道:“好,不过需要人教它规矩,若它不服管,便留不得。”
无论如何,人的安全才是重要的。
江云眼眸含笑,道:“那、那给它起个名字……叫……小黄如何?”一大一小一黑一黄,正匹配呢。
乡下人养狗都是根据狗的特征起名字,好记又顺口,顾承武当初给大黑起名也这样,因此没有反对。
本以为小黄得花费些时间驯养,没想到比大黑还有灵性,且性格温顺,只一个时辰,就能看懂顾承武的手势和命令,让它坐就坐,让它吃饭才吃饭。
江云在一旁蹲着观赏,对小黄越发喜爱了,从灶房拿了半根没肉的骨头扔给小黄,这本是留给大黑吃的。
大黑也在一旁看着,一双狗眼一动不动,目光都在“媳妇”身上,时不时聒噪地“汪汪”两嗓子。
江云看的乐呵,道:“都、都知道关心小黄了。”
张翠兰拿了几包秧苗种子回来,被家里多出的一条黄狗吓了一条,见黄狗趴下没叫唤,她才松口气。
听儿子儿夫郎说了原委,才指着大黑狗鼻子笑骂:“长能耐了你,春天来了,都知道给自己找伴儿了。”
骂归骂,也没抱怨什么。家里有时候人都出门了,多条狗看家还放心些。
傍晚江云打了盆水洗猪鼻孔,小黄就在旁边安安静静陪着它,别提多乖顺了。
猪鼻孔泥沙多,用水洗了三四次才洗干净,装在盘子里淋上麻辣鲜香的辣椒油,几滴香醋,洒上盐胡椒花椒,筷子一拌就是一顿菜,夹一筷子吃起来脆生香味十足。
第63章
冬后难得出了一日大太阳, 前几日的厚夹袄已经穿不了了,稍微一干活便容易出汗。江云搬了小凳坐在廊下,靠着柱子在太阳里打盹。
吹来的风仍是微冷的, 张翠兰端鸡食路过,放下鸡食,转回房里拿张毯子给江云盖上。
顾承武趁着休假日,从后山拉了两根大毛竹, 用柴刀劈开,刮掉竹青编成围栏, 又和了一堆黄泥,抹在竹围栏上,篱笆就算做好了。
开春鸡苗鸭苗都要买,原本宽敞的后院,篱笆一放便显的拥挤。
张翠兰轻手轻脚绕过江云,来到顾承武旁边, 小声道:“我瞧着鸡鸭鹅都放不下,院子前后外面都宽敞, 找个时间稍微扩一下。”
顾承武手上动作停下, 想了一下,道:“普通的草棚便好,把后院墙推一部分, 往外再搭一面墙。”
鸡鸭不像人住的那么好, 但也得把墙砌高了,就怕那手脚不干净的,半夜翻墙来偷。
“不然家里有两条狗,前院后院各栓一条,白天再放出来让他们自己跑。”张翠兰琢磨。
顾承武回头看了一眼狗窝里难舍难分的一黄一黑, 只怕根本离不开,一离开就得叫唤。
“买鸡鸭不在眼下,等他俩下了狗崽,狗崽大了自然会看家。”顾承武道。
他说的不无道理,张翠兰一想也是,便没管这事。
说话的功夫,江云已经醒了,迷迷糊糊睁着眼睛,脑袋还有些不清醒。
他刚一醒,小黄便“抛弃”大黑,绕过来趴在他面前,头搭在前爪上,尾巴时不时摇晃一下。
简直比小娃娃还乖巧,江云看的喜爱,忍不住上手摸了摸狗头。摸完下意识抬手一闻,皱起了眉头,好大一股狗味。
小黄来的时间不久,家里人都忘记给它洗个澡。乡下人一年只给狗洗一两次澡,夏天的时候往河里一扔就行。
但现在是冬后,河水尚且料峭,不管人或者狗,下去了都受不住。可小黄太臭,指不定大黑也臭了,江云有些犹豫。
小黄看了眼江云,似乎也察觉出什么,低着头呜呜走远些,在江云几步外趴下看着他。如此委屈的目光,让江云都有些责怪自己。
顾承武很快做好一半篱笆,他干活认真,连夫郎醒了站在自己身后都没发现。
拿刀的时候,才看见江云在他面前蹲下,抬头眨眨眼睛望着他,犹豫开口:“我想烧热水,给、给小黄洗个澡。”
顾承武放下刀,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事?”
江云狡黠一笑,立马把摸过狗的手送到顾承武鼻子前。
顾承武便立刻皱眉,握住夫郎的手腕,“做什么了这是?”
江云铺垫好,才说道:“方才、方才摸了摸小黄,他、好臭。”
原来是狗身上的味道,顾承武倏然反应过来,夫郎这是故意捉弄他呢,就是想让他也被臭一下。他唇角微扬,抓住夫郎两只手腕。
江云愕然,被握住手无法反抗,只能任由他大白天的偷香。两人嬉笑片刻,江云才得以挣脱手假装老练,只是熟透的耳尖出卖了他。
顾承武道:“趁着晌午太阳足,不如现在烧热水给两只狗都洗干净。再过几日春耕忙起来,便顾不上它俩。”
一黄一黑还不知道接下来要面临什么,正靠在一起互相咬来咬去,等被双双按在水里的时候,已经逃不了了,只能呜呜认命,简直一对落难夫妻。
江云找了以前不用的老木桶,洗干净装上皂荚水,用丝瓜瓤给两条狗搓洗,顾承武按着小黄,免得它急眼咬人。
好在两只狗都算听话,洗完摆摆水,自己跑到院坝里太阳底下吹风晒太阳烤干。
晌午要做饭,江云不能只顾着玩,切了半块冬瓜,用油炸肉炒了做汤,又简单炒了两个菜,一家人随随便便吃一顿。过年都是大鱼大肉,若不吃些素的,肚子可受不了。
张翠兰正清理出好的种子,一边筛选一边说话:“方才同你徐婶子说了,借她家的地育秧苗,过几天长起来了就能下田插秧。”
顾承武点头:“我明日提一壶酒,去村长家借耕牛,趁着这几日牛歇着先用,不然一到农忙时,谁家也借不出来。”
耕牛在乡下,是仅次于马的存在。谁家还没个几亩田,有许多买不起牛的人家,只能出动全家人下田用锄头刨。若有了牛和铁犁,一亩地小半会儿就能耕完。
张翠兰心里过意不去,总借人家的东西,人家也会嫌麻烦。她道:“再添些鸡蛋果子去,他家不是有喜事了?也给孕妇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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