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铸造的过程进展顺利,但也耗费了他们三天时间,其间又重做过好几次。经过层层筛选,曹肆诫终于选定了自己的样品。
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疏漏——
图纸被偷了。
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泼下,浇熄了曹肆诫所有的热情与动力。
因为太过忙乱,曹肆诫甚至不知道图纸是什么时候被偷的,但他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卢家给他下了绊子。
江故说:“有什么关系,你已经做出来了。”
曹肆诫却知自己大势已去:“不行,没用了。是我太狂傲了,沉浸在一时的成就里,忘了他们有多卑鄙!
“他们的工匠更多,铸造的速度更快,拿走我的图纸,就可以原样做出来,甚至再做改进,无论如何,我的这套铸造方案,已经无法获胜了。”
江故点点头:“那就重做。”
愤怒过后,曹肆诫只剩下茫然:“重做?还剩下两天,两天之内,从画图到冶炼再到重新铸造,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我知道,他们就是想要打击我,想要让我知难而退,我也不想认输,可我还有什么办法!斗不过卑鄙的人,难道是我的错?”
江故说:“那你就放弃。”
曹肆诫又摇头:“不,我不能放弃,我若是放弃了,就真的全完了……我重做,重做,还有机会的,我们重头再来……”
他无力地挣扎着,既不甘心,又不能振作。
江故叹道:“算了,我累了。”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非此即彼的选择罢了,既然选什么都会痛苦,也就没有纠结的必要,所以他丢下曹肆诫,独自回了小院。
有些东西,他也帮不了那孩子。
***
辗转于冶炼窑和铸造坊,曹肆诫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两天。
到了上交样品给军器监评比的日子。
刚好是腊八节,卢家大方地准备了腊八粥,给四位官员和前来围观的村民工匠们分食。
对这场比试,他们已是信心满满,见到颓丧邋遢的曹肆诫,还贴心地送上一碗热粥,询问他是不是太紧张了,没有休息好。
曹肆诫再难压抑,挥手打翻了粥,怒道:“收起你们的虚情假意!”
卢金启半张脸抽动着,露出一个僵硬怪异的笑容:“哟,曹少爷不耍威风了?早跟你说了,没有金刚钻,就别总想揽瓷器活!”
甲坊署的吴监作吃了口粥,悠哉道:“味道不错。时辰差不多了,这就开始吧,天寒地冻的,不要耽误了大家过节。”
卢望均应承下来,便站到演武场中央,大声宣布:“今日评比,就是看哪种箭矢最快、最准、最稳,哪种盾牌最坚固、最结实、最能抵挡攻击,从中选出品质最佳的一款,作为第二批军备的模板。
“当然,谁家做出的样品最好,便由谁来接手凛尘堡的经营,毕竟单靠家世和运气是无用的,还是要用真本事服众才行啊。是吧,肆儿?”
曹肆诫冷眼看他,沉默不语。
卢望均欣然道:“那我们这便开始,首先呈上我们卢家督造的样品!”
***
江故始终绷着脸站在一旁。
十寸雨难得见他如此,试探着问道:“怎么,曹家少主胜算不大吗?”
江故道:“当这小子师父,实在是太费神了。”
“怎么说?”
“我纵横江湖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这师徒的因果,不要也罢。”
“……”
十寸雨不解其意,彼时卢金启已呈上了十三种箭矢,十种盾牌,洋洋洒洒摆了四排,他便把注意力挪到了台上。
反观曹肆诫那边,却只有一人、一箭、一盾而已。
第22章 试箭
为了确保公正,突显箭矢本身的品质,军器监要求试箭的时候用同一张弓。
稷夏的步射弓合用九、八、七斗,骑射弓合用八、七、六斗,因而卢家选用了一张八斗弓,在演武场附近立了三个靶子,让一名射术极佳的护卫上场演示。
卢金启站在自家陈列的样品前,着重强调了卢家的用心与不易:“各位大人请看,短短半月,我们便造出了十三款箭矢,个个都不同,根根有特色,这可耗费了不少心血啊,足见我们有多重视这批军备。不像某些油滑之辈,折腾这么久,只做出一个来,如此敷衍慢待,焉能承担兵部委托之重任?”
弩坊署的裴典事听得不耐烦,打断道:“行了,多说无用,评比上见真章吧。”
卢金启脖颈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忙不迭应道:“好,这就来,这就来。”
说着将第一支箭矢递给护卫。
那护卫装箭拉弓,瞄准三十步外的靶子。
咻——笃!
正中红心。
卢金启捧场赞道:“好箭!瞧瞧这准头,一看就知绝非凡品……”
裴典事点评:“好什么好,箭头都是飘的,这要是一阵风来,估计要飘出去八丈远。不合格,下一个!”
卢金启只能咽下后话,给护卫递上第二支箭。
咻——笃!
裴典事:“不行,还是飘。下一个!”
咻——笃!
“下一个!”
“力道不够,下一个!”
裴典事在弩坊署专司弓弩箭矢,是好是坏一眼便能看出来,在他的火眼金睛之下,卢金启再不敢夸大其词自吹自擂,只能闭嘴递箭。
试到第七第八支箭,裴典事眉头已然皱了起来。
“箭身太重了!这快有一斤了,怎么想的!骑兵背得动?”
“做这么长,弓弦都不够你绷的!”
“看出来他用得不顺手了吗?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箭簇的形状有问题!”
越试越慌,卢金启递箭的手都有点抖了。
江故旁观良久,说道:“我那徒弟还是疏忽了,只造一支出来,的确缺乏可比性,还是要给些对照,才能比得更清楚些,让旁人看出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幸好,卢家提供了足够的对照,这一点不用担心了。”
十寸雨却觉得风险过高:“军器监如此严苛,卢家做了十几个,到现在都没选出一个来,曹少爷是否太过托大了,万一他那一个不成,可就没得比了。”
江故不以为意:“本就不是以数量取胜,做得多不如做得精。”
十寸雨提醒:“话是这么说,可我听说,曹少爷这个,也被迫是赶工出来的,恐怕……”
江故瞥了他一眼:“原来你知道他们偷图纸的事啊,多罗小驿的消息果然灵通,那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
十寸雨打了个哈哈:“有必要吗?我只是个收账的而已。”
***
那边已经试到了第十一支箭。
直到这时,裴典事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嗯,这个看着还行。”
卢金启精神一振,最后这三支箭,是根据曹肆诫的图纸改进的,经手的工匠也说这三支最有可能胜出,因此他爹让他放在最后。
咻——笃!
裴典事颔首:“还行。”
接下来的两个,裴典事也给出了“尚可”“不错”的评价。
甲坊署的吴监作道:“裴典事都说不错,看来你们卢家造箭的模板可以从这三只里选了。”
卢金启自得地看向曹肆诫:“我们这儿三选一,怎样?你还要比吗?”
他心知这是曹肆诫耗费数日作出的图稿,便是要往他心口上插刀,自己的心血被别人抢去,哪还会有志气和余力,在短短两天内造出新品?
这场评比,他们卢家赢定了!
***
不管卢曹两家如何暗潮汹涌,裴典事照例朝曹肆诫道:“上来试箭。”
曹肆诫拿上自己的箭矢,站了上来。
向裴典事行礼之后,他从卢家护卫手中取过弓。少年人的身形尚未长成,八斗的弓在他手中显得格外高大。
卢金启嘲道:“你要自己试?瞧你这胳膊腿,拉得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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