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王爷落魄妃(80)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

　　季明尘从怀里摸出铜镜，递到我面前，我便看清了镜中人的样子——眼皮嘴角都耷拉着，双目无神，一脸恹恹，活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狗。

　　镜中人木然地和我对视，我把镜子移开。

　　季明尘说：“本来是茁壮成长的小树苗，在屋子里关久了，蔫儿掉了。去晒晒太阳就会有精神了。好不好？”

　　我想了想，冲他伸出双臂，他便把我抱了起来。

　　来到庭院，秋日的阳光刺得我微微眯了眼。

　　平安树的绿叶已渐渐变黄。季明尘不知什么时候在树下搭了个吊椅，他抱着我坐上去，我便在他腿上躺下了。

　　季明尘单手拿着卷书，另一只手握住我的手，低头说：“念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我轻轻嗯了一声。

　　他便缓缓念了起来，秋日暖阳下，我渐渐闭上了眼。

　　再醒过来时已暮色四合，身上多了一张薄毯。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呆呆地出了会儿神，问：“小兔子最后找到回家的路了吗？”

　　季明尘合上手里的书，说：“当然。回到家正好赶上热腾腾的晚饭。”

　　我摸了摸肚子，说：“饿了。”

　　“嗯，吃饭吧。”季明尘扶我起来，“嗓子有点哑，吃完饭喝枇杷雪梨汤。”

　　用过晚膳，沐浴过后我拢着披风坐在火炉边烤火，下意识叫道：“夏风。”

　　没人应，我心里奇怪，又叫了一声，随即愣住了。

　　冬子跑了进来，紧张地看着我。

　　我默了一下，说：“你去把第一个书架上的头三本书拿过来。”

　　他很快抱着书过来。

　　我一一地翻开检查，一朵红玫瑰，六朵粉梅花，十二朵白茉莉，都完好无损。我把书合上递回给冬子，嘱咐道：“里面夹的东西不要掉了，放回去吧。”

　　每隔几天，趁季明尘不在的时候，我都要检查一遍我的存货。这事得偷偷的，不能被季明尘发现。过去夏风和我配合得很好，我一个眼神，他就知道我要检查了，麻利地抱过来，等我看完又麻利地放回去，半盏茶时间都用不到。

　　冬子放好书又跑了回来，站在我面前欲言又止，许久后结结巴巴地说：“小的……小的听说，他离开王府后回了老家，没有去投奔太子。”

　　我默了许久，让他下去了。

　　又一个晴天，高毅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今日朝会，陛下让众臣讨论今年派谁去北境送军需军饷。”

　　许久未转动过的脑子听不懂这个长句子，我茫然地盯着他。

　　高毅摇头笑道：“殿下不是一直想去北漠十八州吗？”

　　我瞪大眼睛，呼吸急促起来，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你、你是说让我去？”

　　高毅微微颔首，说：“前些日子，二皇子在北漠的驻军击退了一支西胡流匪，恰好遇上每年往北漠送军需的日子，陛下的意思是派一位皇子前往，顺便当做犒军。殿下在容阳府平疫一事做得漂亮，朝中声望正盛，有不少大臣推举您去这一趟。”

　　我这下子听懂了，我可以去北漠十八州了！我激动地望向季明尘，他含笑地望着我。

　　我想到一事，皱眉道：“往年不都是太子去吗。”

　　高毅说：“前些日子，行西大将军弹劾太子贪污军饷，太子这段时间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为了避嫌，这次送军饷一事，当然他不会去。”

　　“不过嘛……”高毅拖长声音。

　　我睁大眼睛：“不过什么？”

　　“虽然朝中有大半官员推举您去，但仍有小部分的官员反对，”高毅捋须而笑，“反对的理由是您资历尚浅，遇事经验不足。还有人说您身体不好，经常生病，怕去北漠后水土不服。”

　　我急道：“谁、谁说我身体不好！我病已经好了！”

　　高毅笑而不语。

　　一会儿天堂一会儿地狱，我急得拽住高毅的手慌乱地说：“你帮我说话呀！你、你不是要和我合作吗！那你帮我说说话！我要去，我要去的！”

　　高毅说：“那次老臣与殿下交心，殿下却狠狠拒绝了老臣。”

　　我忙道：“可以、可以考虑的！一切都好说！”只要能去北漠十八州，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高毅眼中闪过狡黠的笑意：“那就这么说定了？”

　　我压根顾不上管其他的，连连道：“好，好！”

　　又说了几句，高毅起身告辞，我打量了他许久，欲言又止。

　　他奇怪道：“殿下还有话要对老臣说？”

　　我犹豫了一下，眼巴巴地看着他：“今天没有小牛饼干吗？”

　　高毅的笑容凝了一下，说：“……老臣路上吃光了。”

　　我：“……”

　　翌日，圣旨就下到了王府。任命我为督运钦差，代圣上巡狩犒慰北漠驻军，七日后启程北上。

　　我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病痛全消。当晚就拉着季明尘规划北上的行程，连要买哪些东西都列好了清单。甚至兴奋得半夜睡不着觉，让季明尘带我去山上吃烤兔肉，被他拒绝了。

　　季明尘严肃地说：“不行，你现在不能沾荤腥。”

　　我吐了吐舌头，一点也不难过，又缠着他要吃枣泥酥。他让下人送了一小碟过来，给我吃了两块，喂我喝热茶。吃饱喝足后我便睡意来袭，傻笑着睡过去了。

　　临行前我去辞别父皇。

　　他先是嘱咐了几句不必赶行程、路上注意流匪之类的话，而后意有所指道：“翊儿，人这一生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境，你要学会成长起来，自己消解情绪。”

　　他这样说，一定是知道了夏风的事情。这并不奇怪，京城里没有秘密，谁家谁府上发生的事情，第二天就能传遍全城。

　　我借病躲懒了一个多月不上朝，看来父皇早已知道了缘由，并未责问，反倒来宽慰我。

　　我心里又涌起了对他的爱意。

　　我提壶为他斟满了茶，真心诚意地说：“谢谢父皇。”

　　他一笑：“去吧。你去北漠看看也是好的。”

　　我生病期间皇后没有遣人来看过我，我却不能不去向她辞行。

　　皇后依旧光彩照人，她款款地在我身边坐下，说：“你此去北漠代陛下犒慰驻军，又运去了军需军饷，想必能在军中博得好名声。要是再能捡个军功就好了。这样一来，资历和声望都到位，等回京再接个大案，火候也就到了。”

　　她眼睛很亮，语气娓娓地说着接下来一年半载的安排。我静静地听着，不时嗯一声。但她好像并不需要我的附和。

　　“去吧。”临走前皇后站起身，涂着红色丹蔻的手指为我理了理披风，“刚病了一场，路上注意身体，别着凉了。”

　　临行前夜楚彦来了趟王府，送了我一串七种不同颜色的小石头串起来的手串。我眼睛一亮，爱不释手。

　　楚彦说：“哥，七种颜色代表着幸运，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早去早回。”

　　季明尘在一边说：“他手腕皮肤这么软，硌青了怎么办？”

　　楚彦说：“那你晚上睡觉前不会给他取下来吗？”

　　季明尘说：“那你为什么要送石头。”

　　楚彦瞪大眼睛，刚想说什么，我头疼地把他俩分开：“行了，你俩消停一会儿。”

　　楚彦不甘心地看着我。

　　我说：“我揣在怀里。”

　　楚彦立刻开心了。

　　季明尘却又不开心了：“阿翊，硌着你怎么办？”

　　我说：“那你睡觉前记得提醒我拿出来。”

　　季明尘脸色好看了些。

　　楚彦趁我不备，很快地抱了我一下，立刻跑远了，呼喊声传了过来：“哥，早点回来！”

　　季明尘当即要追上去，被我拽住，他眼里藏着小委屈，很不甘心地看着我。

　　“行了。”我说，“咱夫妻俩，不和小孩子计较。”

　　他还是不说话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