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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朝(44)

作者:三道 时间:2023-04-16 10:01:38 标签:狗血 先婚后爱

  纪榛一闭眼就是丑态百出的自己,耳尖红得像被烙铁烫过。

  “出来。”

  沈雁清已来到桌面,垂眸看着躲避的纪榛。

  “我不喝了。”纪榛披散着发,里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大片大片新鲜的痕迹从宽松的衣襟里露出来,他顺着沈雁清的鞋尖往上看,盯着手中的瓷瓶,嘴一抿就要哭。

  沈雁清不为所动,只低声问:“你当真不喝?”

  纪榛忙不迭点着脑袋。

  “好。”

  还不等他松一口气,就见沈雁清揭了红布,仰首将瓷瓶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纪榛像是被捕进铁笼里的兽,惊慌不安地瞪大了眼。

  沈雁清动手去擒他的脚腕,要把他从躲避的洞巢里抓出来。

  纪榛想到将要遭受的,崩溃地抱着桌脚不肯撒手。可终究是难敌,被拖着拥入了温热的怀中。

  桌面上还有摊开的春宫图,沈雁清随手一翻,大幅大幅的秽图钻进纪榛的眼里。

  纪榛被推到桌上,扑在满桌图册里。

  沈雁清指着只可意会的栩栩如生的图画,用与之滚烫身躯不符的清冷音色道:“今日学这册。”

  “学好了,明日便可救你兄长。”

  纪榛软着腿,站也站不住,终是抽着鼻翼照做。

  “你不要再诓我。”

  他在满身热潮里混混沌沌地想,他喜欢的沈雁清不是这样的。

  儒雅静秀的沈雁清不会如此欺负他,也不会用那么难听的字眼羞辱他。

  纵然沈雁清救了他兄长,他也再不敢交托真心了。从这一刻开始,纪榛要学着讨厌沈雁清。

  作者有话说:

  鲁迅说过,爱就是要面目全非才好看。

 

第34章

  当今天子的恩师张老太师回京这日,天子亲自于宫门前相迎,足见敬重。

  彼时陛下在国子监就读,因身份地位受尽冷眼,唯张太师不因尊卑有所区待,亲自传道授业,教导陛下治国治民之道。陛下继位后,更是忠心耿耿辅佐于侧,而后又成为几位皇子的太傅。

  张太师兢兢业业多载,虽无实权,在大衡朝却有着举足轻重之地位,一语可顶万人言。

  年近八十的老太师满头白霜,老态龙钟,本该是颐养天年之际,如今受废太子所托,时隔多年再次站在了议事的御书房中。

  老太师一番劝言语重心长,“仁爱行天下,顺通惠万民。”

  “陛下,恩威并重才是为君之道。”

  “儿者为臣者,骨肉本是同根连,莫让既往重覆辙。”

  天子坐于高殿,不知恩师敦敦教诲能听进几许。

  两日后,老太师于回乡途中仙逝一事传到承乾殿的废太子耳中。

  废太子悲痛欲绝,携妻儿跪在殿前一日一夜拜别恩师。

  张太师遗体返乡之际,前吏部侍郎纪决的判处终于定下——免死刑,判流放三千里,不日押往宁州,终身不得回京。

  瓷杯落地碎得四分五裂——

  “宁州?”纪榛喃喃念着这两个字,瘫软地坐在凳子上,“那可是终年苦寒之地.....”

  吉安抹泪,“公子,判决已经下来了,圣意难违,大公子能捡回一条命已是陛下开恩。”

  纪榛想到南苑阴晴不定的天子,上一刻笑吟吟地打趣他与兄长性情不同,下一刻便为铲除太子一党的势力给蒋蕴玉赐婚。而今更是罔顾君臣之情,将兄长流放三千里。

  三千里路,酷暑严寒,多少人犯丧命于途中,兄长孤身一人该怎么熬下来?

  纪榛终是深刻地明白到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任有多少血劳在身,天子一句话便可以抹杀所有。

  开恩?天子一念害得他家破人亡,难道还要他感恩戴德不成?

  纪榛垂下脑袋,控制不住满是怨恨道:“百姓皆夸陛下是明君,我看不然,他分明昏庸至极,好坏不分.....”

  “住嘴。”

  纪榛抬眼见到来人肃然的神情,后知后觉自己说了多么大不逆之言,猛地打了个抖。

  沈雁清一近厢房就听得此言,打断纪榛的话,又眉目凛凛地对守在门前的奴仆道:“少夫人伤心过度说了痴语,若有谁敢私下议论传播,杖杀不饶。”

  沈家家风淳朴,从不苛待下人,这还是沈雁清头一回用如此重的刑法威吓奴仆。

  奴仆纷纷应声退下。

  吉安自打被真切地关了几日,如今见了沈雁清就像耗子见了猫,脚底抹油就想溜。但他还要保护他家公子,咽了咽口水给自己壮胆。

  纪榛也怕沈雁清,可他现在更想向对方问责。他气急地站起来,“你说要救我哥哥,就是这样的救法吗?”

  沈雁清投给吉安一个出去的眼神。

  吉安一挺胸脯,“我陪着公子。”

  纪榛见沈雁清微皱了眉,生怕对方又把吉安关起来饿肚子,摆摆手,“你走。”

  主仆二人皆为对方着想,倒显得身为纪榛伴侣的沈雁清像个外人。

  沈雁清现在一见吉安就耳边就浮起“两小无猜、金玉良缘、另觅佳偶”等词,无不在提醒他纪榛已与蒋蕴玉心意相通乃至私通一事。

  纪榛赶忙将吉安推了出去,门一关,背靠在门框上。他微仰着脸,眼尾被过度的委屈一点点浸红了,咬牙道:“流放三千里算什么救人,你又骗我。”

  沈雁清被纪榛眼里的气恨刺了下,几瞬颔首,“你觉着不算救亦可。”

  又走至纪榛面前,“让开。”

  纪榛把着门,“你去哪?”

  “既然你认为流放比不上死刑,现在我便上奏,求陛下让纪大人走个痛快。”

  纪榛慌了神死死挡着不肯动,半晌,低声,“你出尔反尔......”他无力地垂下双臂,“宁州乃不毛之地,三千里路途遥远,就是走也要走上几月,我哥哥如何受得了?”

  他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似的抬起手攥住眼前人的衣角,“沈雁清,你这样厉害,既然可以保住我哥哥的性命,再想办法把我哥哥留在京都吧。”

  纪榛的眼神殷切又渴求,仿佛在看什么无所不能的神灵。

  可他再虔诚地祈求也是无用功。

  沈雁清握住纪榛的手揉玩,轻声说:“三日后纪决动身,我带你去见他。”

  纪榛知晓局面已定,顷刻间心中有了主意,也不再求沈雁清,想把手收回来。可他越用力往外抽,沈雁清就握得越紧。

  他嗅到从沈雁清衣襟里散发出来的不知从何处沾染上的雪梅香,随着香气愈近,沈雁清的气息也扑洒在他的脸颊边。

  纪榛不自觉又回忆起前几日的荒诞,身躯发软,但更多的是栗怵,于是慢慢地偏了下脑袋。

  沈雁清捕捉到纪榛的动作,唇峰一抿,将手从衣摆里探进去。

  凉意像是蛇尾一般悠悠缠绕,纪榛抖得更厉害,却担心惹沈雁清不快,到时又反悔不带他去见兄长,因而不敢明目张胆地躲避,只僵直着身躯任沈雁清揉他。

  他把这当成沈雁清给予他的报复——与一个多次想要将他置之死地的人交颈,哪怕他有过多少的爱慕,也无异于头上悬刀。畏惧与痛苦参半,欢愉成了其次。

  沈雁清自然也将纪榛前后的差别看在眼底,以往那般渴望他触碰的人如今却抖若秋叶,仿若与他接触是多么难忍之事。他凝视着纪榛细白的颈,透过半敞的衣襟看已浅淡的红痕,无论覆盖多少回,似乎都无法驱逐旁人留下的印记。

  沈雁清揉捏的力度重得像是要搓下纪榛的皮肉。

  纪榛痛哼出声,受不住地抓了作祟的掌,用沈雁清曾斥责他的话来阻止对方的行径,“君子寡欲.....”

  他没有底气的劝诫反而成为了沈雁清刺向他的刃,“你从前孟浪索求之时,怎的不记圣贤之语?”

  纪榛微白了脸,小声回:“以前是以前,往后不会了。”

  岂知这句话不知哪个字触碰了沈雁清的逆鳞,沈雁清突然抬起他的下颌,沉甸甸地看着他。

  沈雁清的眼睛长得好,长睫墨瞳,眼尾狭长,清清冷冷如玉,泛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寒峭。可一旦侃然厉色便只剩下深厚的威压,有如巍巍冰川、皑皑大雪,直叫烈日亦化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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