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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刀(70)

作者:青山荒冢 时间:2022-12-12 10:28:55 标签:武侠 权谋

  血这才从洞穿的伤口喷溅出来,落在地上很快与杂草朽土融合在了一起。

  何老板脸色一白,却不见痛色,也不知按了什么机关,锁链又缩了回去,戟杆重合如初。

  他换了只手拎着鸣凤戟,对阮非誉道:“阮相出手,果然非同凡响。这,是‘乱雨棋’?”

  天上雨势变大了,阮非誉以手帕掩口咳嗽了几声,活像个命不久矣的病鬼。

  被雨水打湿了衣发,他看起来更加干瘦,就像个被扒光皮毛的老瘦,骨肉嶙峋,却不见佝偻。

  他摇摇头,越过了陆鸣渊和秦兰裳,手帕从掌心飘落覆盖在满地泥泞里,阮非誉对着两丈开外的何老板一笑:“这才是乱雨棋。”

  短短六个字的时间,他的双手已经抬起,指、掌、腕、臂在雨幕中飞快连动,没有人能在这六字间隙之内看出他究竟动了多少下,双手仿佛在这一刻脱开皮肉筋骨,完全融于了雨幕之中。

  他一人双手,却让身周半尺之内的雨停滞了六息。

  何老板看不清他动作,却已如芒刺在背,鸣凤戟轮转如满月,荡开风雨,为他划下相对安全的保护。

  可是下一刻,三人都听见了一声怪响。

  极轻,极快,也极厉,仿佛万箭齐发后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同步,避无可避地锁死了他前后退路。

  这一片天地之间尽是落雨,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身周纷乱雨珠在这六息之间被阴冷内力凝冻成冰,刹那时捉隙而入,打在鸣凤戟上竟然“砰砰砰”连响不绝,仿佛被铺天盖地的铁莲子打下一般,握戟的手被不断反震的力道摧折着筋脉。

  何老板心头一寒,他左脚在右脚背上一踏,身子借力向上飞起逃开攻势。与此同时,鸣凤戟再度从中分开,锁链延伸到了极致,他一手握紧戟杆,身体在半空中硬生生地一转,戟尖便借着锁链挥舞之势,化成一道飞天坠月,扑向了阮非誉!

  这一戟来得太快,阮非誉身体一晃,戟尖擦着他的身体掠过,横贯胸膛,撕破衣物,割开了一道血痕!

  下一刻,阮非誉一手抓住了锁链,干瘦的身躯顺势一转,戟尖被带得兜转而回,反扑何老板面门。此时他人在半空无处借力,一惊之下只得撤力,借着下坠的力道带得戟尖偏了方向,然而虽破了杀招,却也卸了后力,落地时一个踉跄,没能立刻回击。

  就这么片刻迟滞,对阮非誉来说就已经够了。

  他拢起的左手摊开,是刚才战时用雨水凝出的五块薄冰,只有指甲盖大小,也只有指甲那样薄。

  雨水凝结的冰无色透明,在漫天雨幕里弹指而出的时候,无人能注意到它。

  肩、胸、腹、腿、手五处几乎同时被击中,冰寒内力透骨而入,占据了五大要穴。本就在经脉中中流转的内力刹那一滞,转瞬后何老板体内传来剧烈刺痛,暴露在外的皮肤顷刻冒出一个又一个血点,又很快被雨水冲散!

  何老板顿时便遭不住了,可是他咬咬牙,不肯坐以待毙,也不肯撤戟回防,反而脚下急进,铃声凄厉,鸣凤戟化成了一道寒光,刺向了阮非誉胸膛!

  他这一戟快极,势不可挡,不要说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就算是铁塔一样的汉子,也要被生生穿胸挑起!

  阮非誉只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江湖传言“乱雨棋”是一种高绝的暗器手法,施展便如穹空布雨、铺天盖地,叫人避无可避。

  事实的确如此,但也不尽然。

  乱雨棋是暗器手法,也是一种暗器,不仅能用常见的针、钉、石等暗器,还能化水为针,透骨而入。

  这片雨幕之下,若遇乱雨棋,何谈胜算?

  戟尖瞬息而至,已经到了阮非誉面前,再进一分就能刺破血肉。

  可惜何老板做不到。

  一身血肉如棋盘,奇经八脉如棋路,乱雨棋透入骨血,星罗棋布,已如毒手扼住要害,,一分为众的冰寒内力顺着雨珠钻入体内,瞬间便发作起来!

  经脉里如遭冰封,他再无余力,膝下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就在这时,阮非誉动了。

  拇指扣于掌心,四指合并,携雷霆万钧向着何老板当头而落!

  这一掌落实,就算他不死,下半辈子也是个废人了。

  何老板的眼中已经现出绝望。

  下一刻,他的眼里便倒映出一道流光。

  秦兰裳蓄势已久的一剑,终于出手,她身子娇小,若是抬手提剑必然卸力,因此顺势而出,恰到好处地插入掌与头之间,剑锋一转逆上,若阮非誉一掌下落,就是自断手掌!

  阮非誉似乎早料到她有这一招,手掌在间不容发之际生生一顿,变掌为爪,锁住她手中长剑。秦兰裳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当即爽快弃剑,抬头与阮非誉目光相接,后者即便心志过人,也恍惚刹那。

  秦兰裳自己知道斤两,她那点微末道行不比自家小叔,摄魂大法对南儒不起什么作用,顶多只能让他恍上这么一息不到。因此,就在这片刻之间,秦兰裳一手夺了何老板手中鸣凤戟,一脚抬起使出了吃奶力气,把本就没跪稳的人给踹了开去。

  阮非誉不知是懒得跟她见识,还是顾忌楚惜微和叶浮生,也没有趁机动手。秦兰裳拖着比自己还高的长戟后退,顺手摸索了几下找到机关,卸下暗藏锁链的一截和戟尖,长戟顿时缩短了四分之一,成了根貌不惊人的棍子,拎着手里仍觉得沉,但还勉强趁手。

  陆鸣渊讶然:“秦……”

  “鸣渊,退下。”阮非誉按住陆鸣渊,对秦兰裳微微一笑,“秦小姐,这是何意?”

  回答他的是迎面一棍。

  秦兰裳一脚立定,一脚轮转,手里长棍顺势而出,直扫阮非誉面门。

  阮非誉脚下未动,上身一晃,避开她这一棍,枯瘦的左手如长蛇缠上,就要绞下她手中长棍。

  然而秦兰裳也不退反进,气力聚于一点,长棍一拍一震,竟在片刻间欺近了阮非誉。

  她习武九年,轻功本事一般,用剑耍鞭更是一般,唯有这一手功夫最是熟稔。

  可惜不敢轻用,直到现在锋芒尽出。

  人随长棍步步紧逼,转眼间连出三攻四守,经验力道皆不足,招式却连绵不绝,仿佛游龙疾走,盘旋缠绕,锁定阮非誉身前空门。后者目光一凝,终于撤步飞退,长棍斗转向下,紧随他的脚步连出十三下,在地上刺出十三个坑来!

  陆鸣渊没见过这样的棍法,或者说……这根本不是棍法!

  何老板眼中风云巨变,失声惊呼:“锁龙枪!”

  一声闷响,阮非誉抬脚踩住了长棍一端,他看着俏脸生寒的少女,轻声问:“你是……”

  “我姓秦。”秦兰裳抬眼看着他,一字一顿 ,“北侠秦鹤白的秦!”

 

第56章 旧事

  “我曾经听说,秦家先祖是个善于丹青的画师,尤以山水花鸟为佳,因此历代秦家男儿都以飞鸟走兽入名,女子则化用花草树木。”

  荒凉山道,落雨如泣,叶浮生不知在哪折了片野芋头叶遮在头顶,仿佛撑着一把碧绿的伞,对着前面楚惜微的背影侃侃而谈:“正如当年战死于北疆的秦惊鹜与其子秦鹤白,还有曾号称武林第一美女的北侠亲妹秦柳容。”

  三十四年前,秦鹤白因涉谋逆罪满门抄斩,一百三十六颗人头落地,至今还埋在天京城外无名荒山,恐怕早就烂成朽土。

  时过境迁,也许有人茶余饭后谈起这件凄凉往事,却无人知晓……当初处刑的时候,那一百三十六人,真的都是秦家人吗?

  楚惜微的脚步顿了顿,叶浮生快走了两步,堪堪与他并肩,就见那张兜帽下的脸微微侧了过来,语气淡淡:“你什么意思?”

  “阿尧,虽然你不喜欢,但我毕竟做了十年的探子,对江湖上的事情虽然不比朝堂了解得多,好歹也是有所耳闻的。”叶浮生笑了笑,“百鬼门上任门主娶了一位毁容女子为妻,这件事情可不算多么秘辛。”

  在情报记载中显示着,百鬼门老门主沈无端性风流,好美人美酒,三十多年前还是肆意纵情的浪荡客,江湖上不知多少世家闺秀英气女侠都对他芳心暗许,可是这样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老手,最终却选择了一位容貌尽毁的丑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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