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左轻越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刺客的手腕,仇雁归身形僵直的抿起薄唇。
巡视了一圈,左轻越与齐晟告别,带着刺客悠哉的漫步在后院。
天色渐沉,晚风醉人。
仇雁归一言不发的充当人形拐杖,此刻分明已无他人存在,可不知为何少主仍然未松开手。
“此前为何会去血阁?”左轻越没有回头,毫无预兆的问。
仇雁归先是一怔,旋即脑中闪过那段血色的回忆,声音微哑,“家中被屠,阁主有恩于我。”
左轻越微不可察的顿了顿,他听出刺客对此事不欲多言,便也没有追问,眼中闪过若有所思的意味,不过片刻又笑吟吟起来。
两人回到院子,小鹦鹉瞬间扑棱着翅膀飞过来,“恭迎!恭迎!”
左轻越抬手将它握住,手指轻轻捋着它的毛发。
方才嚣张十足的小祖宗在他手里温顺柔软,等少主松开它,它才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少主的肩膀上。
不知是不是仇雁归的错觉,这鸟似乎瞪了他一眼。
待到齐晟不请自来,在此处用膳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齐晟临走前想到什么似的开口,“你隔壁的屋子我命人收拾过了……”
“不必操心。”左轻越眼中划过一丝恶劣,笑吟吟道,“他与我一起。”
仇雁归下意识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惊疑不定。
难不成自己又犯事儿了?
倒是齐晟面色微妙的端详了一番颇有几分姿色的刺客,又看看不似好鸟的轻越,摇了摇头识趣的离开。
“少主,属下……”仇雁归欲言又止。
左轻越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但凭少主吩咐。”
左轻越满意的起身,仇雁归只好硬着头皮跟上,警惕的绷直身体,生怕影六影十突然窜出来,二话不说拿着绳索就要绑他。
左轻越在屋内站定,仇雁归自觉上前替他宽衣,突然之间门被轻轻推开,他偏头就瞧见影六那张蒙面的脸,神情犹如那天锁他一般的冷漠,他下意识攥住少主的衣角,又匆忙别开视线松手。
左轻越垂眸淡淡的看着刺客,自然没有错过他那一瞬间的紧绷,无声的扬了扬唇。
影六和影十将浴桶搬进屏风后,行礼告退。
仇雁归将少主的头饰取下,左轻越墨发垂下,朝屏风后走去。
这一幕多多少少有些眼熟,仇雁归迟疑了一瞬,里头传来了少主有些模糊的声音,“过来伺候。”
“是。”仇雁归只好跟上,绕过屏风看见少主已经靠在浴桶里,白皙的肌肤让他不可自抑的想到一些狼狈的画面,耳尖悄无声息的飘上红晕。
他眼观鼻鼻观心,水流声却无可避免的传入他的耳朵,刺客无所适从摩挲了一下手指。
等到一阵出水声传来时,仇雁归才如梦初醒似的拿过一旁的白巾,定了定心神替少主擦拭身子,即便已经极力避免,但是这么近的距离难免还是会看到些不该看的,少主并非瘦弱的体格,白皙的肌肤上覆着曾恰到好处的肌理,清绝又不失力量。
左轻越墨发蘸水,垂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刺客通红的耳尖。
等到替少主穿上衣裳后,仇雁归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左轻越抬手稍微用力捏了一下他通红的耳尖,声音听不出喜怒,“下不为例。”
仇雁归知晓他是在说自己杂念颇多,他暗中叫冤,却也只好,“是。”
刺客心中叹息,虽说少主容貌过人,但他也断然不敢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方才也不过是……
想到他们并不愉快的初遇罢了。
少主坐在案前,身上草草披着件外袍,见他出来晃了晃腰间的银玲,影六神色寡淡的拎着个食盒进来,神色复杂的瞅了一眼刺客,又默默的退下。
仇雁归并未多想,替少主布菜,待到准备好,少主却捧着一本书,指节叩击桌面,淡淡道,“吃吧。”
仇雁归愣住,“少主?”
“你今日受累,跟在我身边并未用膳。”左轻越挑眉看他,“若非我想起,你是不是准备饿到明日?”
仇雁归一愣。
刺客命贱,谁会管其温饱。
上次他能说饿的时候,还是家中未曾生变之际,只是那时他并非刺客,而是个顽劣的孩童,而后一朝大乱。
在血阁浑浑噩噩十余年。
不过也是为了报恩。
其实他也知晓左轻越并非善类,性子恶劣,手段狠辣。
可这些时日他给的,是仇雁归从不敢奢望的。
哪怕对方或许只是随手施舍。
能做到如此,对于他而言足矣。
刺客没有说话,看着他的眼神却不对劲,眼尾似乎有些泛红。
似乎隐隐藏着些令人难以揣摩的情绪,其中混杂着一丝释然。
左轻越眼中虚假的笑意散了一瞬,又很快聚拢,正要说话,就见刺客单膝跪下,他第一次心甘情愿的垂下头,声音有些沙哑,“多谢主子恩惠。”
此前属下心中多有不甘,还望主子海涵。
今后,定舍命护您平安。
第16章 难安
左轻越含笑的眉眼趋于淡漠,眸光微闪盯着眼前的刺客,他自然没有错过刺客眼底的认真。
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傻的。
怪不得给血阁卖命十几年,最后让人送给权贵不说,还念着恩情奔走着要给旧主子报仇。
简直是榆木脑袋。
左少主握着书卷的手微不可察的紧了紧,嗤笑一声垂下头,“行了,一顿饭罢了,瞧让你感动的。”
仇雁归知晓他的脾性,接下来准没好话,于是低眉顺眼的开始用膳。
果不其然,左轻越顿了一会儿,抬眸看他,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待会儿用完膳过来读给我听,有些乏了。”
“好。”仇雁归早有预料,默默加快了用膳的速度,他并不是注重口腹之欲的人,随意吃了几口填饱肚子,就将食盒收拾好送出去。
左轻越已经从案前离开,靠在床头静静的看着他,仇雁归走到少主跟前,就听他淡淡道,“椅子。”
仇雁归只好折身去搬了把椅子,待到坐定,这才从少主手中接过书卷,凝神看着,慢慢开口,“古有记载,‘蛊’乃……”
他声音不疾不徐的,清亮又磁性,可惜他平日里统共就那么几句话,有时候带着点情绪还有些闷闷的。
左轻越的目光定格在他滚动的喉结上,又慢慢向上盯着他一张一合的朱唇,低低笑了声。
仇雁归微顿,疑惑的看向他。
左轻越摆摆手,垂下头道,“无妨,你继续。”
仇雁归这才继续念了起来,神态专注。
室内烛火摇曳,左轻越笑意渐深。
他只是觉得,若是有朝一日刺客不小心死掉了,那也不会浪费。
他觉得,自己应该会很满意这个傀儡。
·
院里并没有安排下人,除了隐匿暗处的影六和影十,便只剩下仇雁归了。
不知翻了多少页,少主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好了,今日且到这。”
仇雁归点点头顺势将椅子归位,视线扫过屋内,有些犹豫不定。
“去软榻。”左轻越已经躺下,闭上眼睛道,“以后自己寻地方歇着。”
“是。”仇雁归走到塌前,并未褪下衣衫,抱着佩剑躺在软榻上,掌风一挥熄灭了烛火。
眼前昏暗下来,他却并未立即闭眼,而是想着少主此前的话。
血阁隐情已经有了端倪。
脑中忽而又想起天机阁讳莫如深的说辞,“螳臂当车,覆水难收。”
仇雁归蹙眉,一张俊朗的面容凝出几分愁绪,他手指下意识摩挲佩剑。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当年的隐情,恐怕并不简单。
自己这心中,总是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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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暇的日子匆匆而过,仇雁归在影十那里得到了血阁的线索,但也只是云雾中的一点轮廓,好在有了大致方向,剩下的恐怕离查清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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