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人说媒(41)
“大人,您身份贵重,这种粗活怎能劳您亲自动手!”知县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拦他。
礼抱起一根圆木,认真道,“但,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天灾不可预测,我们能多做些准备便多做些。”
“啊?”知县见拦不住他,与台司对看一眼,也只得撸起袖子,上前帮忙。
荀礼与这些人都是文官,哪里做过什么粗活。但他咬牙坚持着,不停歇地忙了一上午,衣衫尽湿,累得站都站不直了。
知县叫人拿水给荀礼,喘着粗气道:“大、大人,您回去歇一歇吧。”
荀礼抹掉额头上的汗,微微一笑,接过水:“知县大人难道没有发现附近村庄的青年都已经过来帮忙了吗?”
知县惊讶地环顾一圈,发现正如他所说,搭建营帐的人比他们刚来时多了一倍还不止。明明没人去喊,但大家都自发的聚集起来,干的热火朝天,没有一个人喊累叫苦,也没人耍滑逃避。
“这……”知县深受感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荀礼眼睛弯起:“大人是他们的父母官,您不怕脏累,这样为了大家的性命拼尽全力,百姓都是看在眼里的。”
知县默然了,良久后才叹道:“虽然荀大人比我年轻,但看的比我透彻多了。”
荀礼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及至傍晚,帮忙搭建营帐的人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大家齐心协力,进度自然就快了起来。
吕知州暗算谢珩,可倒了霉伤了身的却是他,尽管歇了一天,也还是没有好利索。今天又帮着干了这么多重活,等回到住处,荀礼实在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可清晨起来,他还是忍下浑身肌肉的酸疼,与知县等人一起去帮忙。这样忙碌了几天,荀礼还去了几个村庄查看,知县做的很到位,上至耄耋,下至幼儿都知道若是洪水来了应该往哪里躲避,多少让荀礼宽心了些。
这日他又去营地帮忙,中午歇息的时候,水台司看着天色渐暗,暴雨将至,才让大家都先散了,找地方避雨。
前天台司去看安江的水位,说是几乎快要漫过堤坝,不知还能撑过几场暴雨。一旦决堤,洪水席卷而来,即使他们做了再多准备,也根本来不及反应。更何况这里的营帐也才搭建了一半,能容纳的人数实在屈指可数。
荀礼坐在搭建好的营帐中出神地看着雨珠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江州到石城不过半日距离,不知谢珩到底要怎样与吕知州谈,以及协商的如何了。
暴雨不停,他们也只能停工回去。不知为何,他今天格外烦忧,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像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只当是自己多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可没想到他的预感竟成真了,水台司纵马赶来,他神色慌乱,从马上跳下来摔在了荀礼面前,顾不得站起来便朝着荀礼大喊:“荀大人不好了,江水已经漫过河堤了!”
荀礼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他的目光投向远方河岸旁的村落,好像已经听到了人们惊慌失措呼喊救命的声音。
他怔楞片刻,立刻翻身上马,语气决然:“先去让百姓都撤离!”
知县这才反应过来,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挑了些身强力壮的青年一起跟了上去。知县拍马赶上他,劝阻道:“大人,我去!您还是在城中比较安全!”
荀礼摇头拒绝,现在发生了灾祸,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总要有一个人在城中坐镇,才能让人们安心。他只是来办差事的,不如知县在这里的威望高,留知县在这里才是明智的选择。
他分析的有道理,台司也这样劝了几句,知县才停了马。他朝荀礼深深一拜:“还请大人一定小心!”
荀礼顾不得回答,带着人就往城外飞奔。
知县一直看他出了城门,脸上表情骤变,挥手决然道:“关城门!”
荀礼对此全然不知,等他们赶到离江岸最近的村庄时,冰凉的河水已经淹至大腿,并且还在不停上涨。好在还有官府的人将他们引至营区,先安顿了下来。
荀礼一旁忽然瞧见从远处飘来一个木桶,里面坐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娃娃。她缩在桶里,抱着双臂瑟瑟发抖。人们都在逃跑,慌乱之中将那木桶撞得七倒八歪的。荀礼艰难地拨开人群,伸长了手,一使劲儿,将那木桶拉至了身边。
女童脸上俱是污水,早就被吓得双眼无神。荀礼见她穿的单薄,裙角还被江水浸湿了,便脱下了外衣将她包裹了起来。做完这一切,荀礼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安慰道:“不怕了,不怕了。”
他想让人先推着木桶离开,眼睛还没离开女童,她忽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攥着他的衣服不肯放:“爷爷,救救爷爷!呜呜……”
她扑腾着,险些将木桶打翻,荀礼赶紧将木桶稳住:“爷爷?爷爷没有出来?在哪里?”
女童抽抽搭搭地抬手指了指前方,然而荀礼根本不知道是哪里。他迷茫地站直身体,旁边走过来一个男人,仔细瞧了瞧女童,大惊道:“这不是云妞吗!你爷爷呢?”
“你认识她爷爷?”荀礼眼睛一亮,连忙抓住他问道。
“大人,我……”那男人刚想说话,却被身边人狠狠一拽,才改口道,“我,我只是知道她有个爷爷,并不,并不认识……”
荀礼失望地松开手,那人赔着笑走开,他身边人小声说道:“傻不傻啊你,你要是说认识,让你回去救人可怎么办!”
“哎哎,还是你聪明……”
明明人声嘈杂,荀礼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两人的对话。他将木桶交给别人抓着,自己快走两步,抓住方才那个男人。
“告诉我她爷爷在哪里。”
那人还想说自己不知道,却被荀礼先一步截住了话:“不需要你去救,我去。告诉我她爷爷住在哪里?”
男人无话可说,只得道:“就在村口往东走几步,门前有颗玉兰的就是她家。大人,您要自己去?他爷爷年纪大了,走路都不利索,原本也没几天好活了,真不值当再搭您一条命……”
荀礼眼神锋利地扫过他,吓得男人浑身一哆嗦,立马噤声不敢再多说一句。荀礼无意难为他,天灾面前,谁又能苛求这些普通人舍己为人。
他叫人看好木桶中的小姑娘,自己找了一条粗绳拿在手中,不顾众人的阻拦,朝着刚才男人说的地方逆行而去。
眨眼之间,水就已经没过腰部了,荀礼一步不停,很快就找到了男人所说的玉兰树。他推门进去,屋内昏暗,不见有人。
荀礼心中着急,水已经淹了半间屋子,不知老人还是否安好。他寻不见人,只得放声喊道:“有人在吗?老人家?云妞爷爷在吗?”
他喊了一会儿,忽而听得里间屋子里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谁……”
荀礼大喜,顺着声音望去,发现老人家佝偻着身子在床上站着,一动也不敢动,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
“老人家,”荀礼赶紧过去,“别怕,我是来救您的!”他将手伸过去,扶着老人家一点点的挪了下来,荀礼顾不得其他的,将粗绳系在老人家腰上,再将另一头缠绕在自己手腕上,将他背了起来。
荀礼不敢耽搁,背上他就往外走。河水还在漫延,越涨越高,荀礼看不见路况,只能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摸索。荀礼仰了仰头,将背上的老人家往上耸了耸。
“好孩子,别管我啦!”老人家趴在他背上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我一把老骨头,死了不可惜的。只是,只是我那孙女儿云妞能不能麻烦你给照顾下?我是个命不好的,儿子儿媳都死的早,只剩下这一个骨血……”
“不要丧气,”荀礼咬了咬牙,“我们来的及出去的。”说罢,他也不再言语,只闷头朝前走去。
好不容易看见了焦急等他的一群人,让他松了一口气。随从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木排划到了他身边,先把他背着的老人接了上去。荀礼如释重负,双手扣紧木排,想要使一把劲儿跃上,可洪量突然暴涨,水流变的湍急,猛力冲击在荀礼身上,让他手下一滑,直接被掉进水中不见了。